节流才是根本——论杂技人才艺术生命的延长
&驳迟;&驳迟;目前,全国各大小杂技院团均是以90后、00后为演员主体,80后已是少见,70后几乎绝迹。杂技演员艺术生命越来越短。曾经的50后、60后杂技演员很少存在转业问题,年龄高达四五十岁还活跃在舞台的第一线。现如今的青年演员们往往不到二十就开始为自己谋划出路,考虑转业问题。
&驳迟;&驳迟;杂技演员个人魅力不是课堂可以学会的技能,需要的元素包含高超技艺、艺术修养、生活阅历、由内而发的自信,再加上千万次的锤炼以及时间的沉淀,这些只有成熟的杂技演员才能做到。杂技舞台主力军从青少年演员到中青年演员的转变,将为杂技界保留更多的有思想、有文化、更具艺术个性、舞台表现力的杂技人才。
上海杂技团《舞空竹》
演员流失过快,以90后、00后为主体
“杂技艺术经久不衰、代代相传,人才是决定因素。当前,杂技界存在人才青黄不接、事业后继乏人的隐忧。 ”在刚刚结束的中国杂技家协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式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宣部部长刘奇葆的讲话中强调了人才对于杂技发展的重要性。但是在当下的杂技发展中,“我们这儿招不上,你们那儿好招吗? ”“杂技学校招生困难、没人愿意练杂技、团里缺演员、条件好的演员太少” ……类似的抱怨是近几年出现在杂技行业内的常见词。
杂技人才的青黄不接,后继乏人,真的是仅仅依靠招收更多的杂技新人就能解决的吗?北京、上海、河北、河南、广西、成都等地区的杂技学校依然在培养杂技学员,另外全国各团还有自己的团带班,虽然招生量远远不如从前,但每年还是有一定数量的新人加入杂技队伍,如今却迎来了青黄不接和后继乏人。杂技队伍为何有如此之大的缺口?目前,全国各大小杂技院团均是以90后、 00后为演员主体,80后已是少见, 70后几乎绝迹。杂技演员艺术生命越来越短。曾经的50后、 60后杂技演员很少存在转业问题,年龄高达四五十岁还活跃在舞台的第一线。现如今的青年演员们往往不到二十就开始为自己谋划出路,考虑转业问题。演员的过快流失(本文中的流失直指杂技演员的转业,不涉及跳槽行为) ,才是杂技人才青黄不接、事业后继乏人的真正原因。
人才流失是杂技界共同的难题,导致如今杂技演员艺术寿命过短既有外因也有内因,既受现实因素影响,也存在对杂技整体认知的问题。
院团盈利不佳,演员待遇亟需提高
导致杂技演员艺术生命过短的原因首当其冲便是经济因素。自我国文化体制改革以来,所有杂技院团必须接受市场考验。许多院团自身发展经济基础条件不佳,传统体制与市场机制尚未充分创新融合。没有了政府的直接拨款,院团盈利不理想,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演员待遇的下降。全国甲级杂技团演员的收入在1500元至5000元之间。一份工资低于全国一般水平的工作,工作量与难度却高于平均水平,社会地位与自身价值也不一定有机会得到体现。相信没有任何一位拥有自主权的成年人会选择。不少曾经辉煌的知名院团,一个团一年的人才流失数便高达十几、二十几人。
“现在最根本的问题是国有院团的盈利能力要提高,能留得住好演员。 ”中国杂技家协会主席边发吉说。使演员能留住的办法除了加强院团盈利能力,提高演员基本工资,制定合理演出费外,刘奇葆部长在第七次杂代会开幕式上的讲话中强调:“应为杂技演员建立完善杂技行业医疗、养老、意外伤害保险等保障制度,切实解决好杂技演员的后顾之忧,使他们能够一门心思投身事业、锤炼技艺。 ”
降低技术难度,调整创作模式
导致杂技演员艺术生命过短的原因还有杂技本体创作发展导向问题。“杂技”在《当代中国杂技》一书中给出的定义是:“以经过苦练所表现出的高超技艺,展现人类自身的潜在体能和精神面貌。 ”许多理论文章也强调杂技“惊奇险难”的艺术特点。在这种极具中国特色的杂技定义背景下,杂技技巧难度被过度开发,一切节目追求最精尖化。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中国杂技全面开启了难度模式,钻圈从四圈可以攒底发展到如今的八圈;空竹从全场翻一个前手翻或前滚翻到如今的两个小翻一个后空翻(拉拉提) 、虎跳前蹦、两个前空翻等高难跟头活儿轮番上演;顶功从之前的偶尔单手顶便能叫掌到如今的左右手自由转换,单手顶上下台阶,甚至不再满足于用手,而是拿头顶(也称小顶)用头蹦……院团试图用这种简单粗暴的难度叠加赢得“杂技市场” 。只有体能在最佳状态的青少年才有可能完成这一系列高精尖难度动作。女演员一般在生理初潮后身体开始全面发育时,身体状态便已开始下降;男演员情况好一些,但一般也会在20岁以后感到力不从心。刚刚进入表演成熟期却体能略有下降的成年杂技演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线位置被小自己很多的后辈所取代,无力感油然而生。演员的自我价值得不到体现,感觉不被需要,进入自我否定阶段,在团里的地位非常尴尬。
杂技应调整创作模式,适当降低技术难度,从创意出发,挖掘出更具趣味性、娱乐性和观赏性的杂技节目。节目受普通观众喜爱的同时,还能把杂技演员从每天为高难动作担惊受怕中解脱出来。杂技演员都是自小开始练功,并不一定每个人都是爱冒险、享受刺激的特殊型人才。除现有节目可以调整难度,注重气氛烘托,加重表演成分等方式外,手影、影子表演、黑活儿、沙画、泡泡秀、气球秀、飞机板、口技、滑稽、鞭技、毽子、花棍、各种各样的魔术表演,有太多种类院团可以引领演员自由选择,给予那些仍然希望留在舞台上的成年演员机会。上海杂技团的《舞空竹》节目就是一个极好的范例。该节目在编排中别出心裁地加入中国传统文化元素——评弹,此外,主演巴建国另辟蹊径采用了仅一端有轴的单轴空竹。若论技巧难度,内行人都能看出《舞空竹》和经典空竹节目《俏花旦·集体空竹》完全无法相比。就是各院团普通的《抖空竹》也要比它难上几分。但是,这并不影响《舞空竹》的演出效果。凭借精妙高深的构思和演员精彩绝伦的表演, 《舞空竹》获第34届法国巴黎“明日”世界杂技节金奖。更重要的是,节目重在格调与手上技巧,随着时间的推移,演员艺术修养的提高,节目的精彩度只会越来越高。即使演到四五十岁,演员的身体机能也不会感到无法承受。“难度”确实是杂技的本体之一,但是过度的“追求”已经成为杂技演员快速流失的推手。
射阳杂技团《扇舞丹青&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头顶技巧》
不招收过小演员,提高演员综合素质,给予演员自由选择权
导致杂技演员艺术生命过短的最主要原因是演员对杂技整体认知出现偏差。在我国特色的杂技人才培养理念中,杂技演员是需要趁着小孩子身体柔软、灵活又充满动力的时候开始训练的。我国目前的杂技艺术专业人才大多是从5至10岁儿童期开始培养。这个岁数的孩子没有对人生的规划能力,都是被动来到杂技学校或杂技团,与杂技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无关对这个行业的兴趣与喜爱。
成为学员以后,杂技专业课占用时间较多,文化课时长不够。尤其是从专业学校毕业后的小演员。杂技学校的培训周期一般是5至8年,就算是8岁入学, 5年后毕业正式成为杂技演员,也才13岁。全国几乎没有一个院团会为演员开办文化知识课。文化程度的初级,知识储备的不足和院团主动培养的缺失,使得演员们很难对杂技有一个完善的整体认知。演员每天忙着训练、演出,对杂技的认识停留在苦、累、没文化、社会地位不高等简单且直观的感受上。
“年龄大了,错过了最佳的文化课学习时间,除了继续在本行业内从事教练或相关后勤工作,我们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一些杂技演员发出呼声:“我不想成为‘身体的废人’之后,再成为‘社会的废人’ 。 ”从前面的话中可以看出,有时候杂技在培养人才的过程中非但没能孕育出对杂技艺术的爱,反而产生了无奈与抱怨。对于一门艺术的深入认识,需要经历时间的沉淀。文化程度较低的杂技演员还来不及到达深入思考的年龄,便已匆匆离开舞台。
杂技理论家周良田先生指出:“国外都是16岁以后才允许登上舞台,他们有时间为自己的基本文化素质打下基础。滑稽表演轻松活泼,看似简单,其实对演员的要求极高,艺术家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做好,需要有很深的表演功力和创意,创意是杂技技巧的最高境界,这恰恰是我们最欠缺的东西。演员只有提高自身的修养、综合素质才能在杂技道路上越走越远。 ”中国的杂技演员应从现在的以青少年为主体向以中青年为主体转化。不必招收过小的演员,应等孩子打下一定的文化素质基础后,自愿选择进入杂技行业。这样的演员才更有可能将杂技作为自己的终身事业,成为一名真正的杂技工作者,而非杂技过客,也更容易与杂技事业结下深厚的感情。
在太阳马戏团创始人盖·拉里贝特看来,如何把马戏团打造成自由创作和自由表演的开放平台非常重要。他宣称保证演员自由创作的权利,不管决策如何、是否有必要冒险,他们都是自由的。自由对于新一代中国青年杂技演员同样至关重要。他们需要有职业选择的自由、创作的自由、表演的自由和自我提高的自由。曾经,某地方院团害怕演员跳槽,采取集中管理制度。演员除了演出和训练每周只有少量的休假,演员对节目没有选择权,也无权参与创作。院团不仅不重视演员艺术修养的培育,也不为演员自修提供便利。这种不以人为本的管理模式直接导致的是,虽然没有出现跳槽行为,但是一整批演员在二十岁左右全部辞职转业,杂技界流失大批人才。自由选择权在杂技演员的成长中,可以提高演员的参与感,也增加了演员对于自己事业的责任心。决定权在手,他们没有理由再任性地把一切推给别人。部分演员在杂技学校与杂技团的小圈子中成长,没有机会接触社会,对其他行业存在盲目的幻想。给予演员一定的自由度,让他们与时代共同成长,既是杂技人,也是社会人,保证新一代杂技演员的身心健康。“我有做其他工作的能力,但是我选择做一名杂技演员” ,选择从心出发,将杂技作为事业,这才是最为理想的杂技人才。
延长杂技演员的艺术生命,不仅仅改变的是演员个人,对于我国杂技大发展意义深远。放眼望去,世界顶级的杂技大师都是以鲜明且极具吸引力的个人魅力,傲立于舞台之上。杂技演员个人魅力不是课堂可以学会的技能,需要的元素包含高超技艺、艺术修养、生活阅历、由内而发的自信,再加上千万次的锤炼以及时间的沉淀,这些只有成熟的杂技演员才能做到。杂技舞台主力军从青少年演员到中青年演员的转变,将为杂技界保留更多的有思想、有文化、更具艺术个性、舞台表现力的杂技人才。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讲话中提到“精品之所以‘精’ ,就在于其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文艺工作者要志存高远,随着时代生活创新,以自己的艺术个性进行创新” 。这充分说明了有思想、有艺术个性的成熟杂技演员对于杂技推出更多“精品”的重要性,也指明了中国杂技今后发展的方向。
开源固然重要,节流才是根本。减少杂技人才流失,延长杂技演员艺术生命,最大化地开发与利用现有资源才是解决杂技人才问题的既行之有效,又节省成本,还有可能为中国杂技艺术开启崭新局面的解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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