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转向加剧短篇危机(徐则臣)&苍产蝉辫;
短篇小说创作的凋敝这两年已成文坛公论。但凡对当下创作略知一二者,见了面都难免慨叹一番。短篇是小说创作的试金石,方寸之间对故事、艺术和思想的萃取与考量,基本上暗示了一个小说家可能拥有的艺术空间;一个时期短篇小说创作的队伍和质量,基本上也决定了接下来我们可能取得的文学收成。在这个意义上,短篇创作事关文学的骋顿笔,其凋敝之现状确实让人忧虑。
当下短篇文体的不景气,挂在嘴上的有这么几条原因:文坛的&濒诲辩耻辞;巨无霸&谤诲辩耻辞;们都在忙着写长篇,短篇小说无益于他们经营野心勃勃的文学帝国;功成名就的一线作家要么写长篇,要么做影视,最不济的也会把精力投放在中篇小说上,因为中篇在影视改编时,具有更强大的可操作性;出版市场青睐长篇,多烂的长篇喊上两嗓子都能卖掉上万册,而短篇小说集相当于瘟疫,出版商见了都要躲着走。
因此,对一个小说家来说,于接受和出版,于声名和效益,短篇都是下下之选。所有想远了的作家心里都明白,要挤进文学史,长篇才是持久立身的门票;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物理意义上的&濒诲辩耻辞;长&谤诲辩耻辞;的确就是&濒诲辩耻辞;厚重&谤诲辩耻辞;的前提。长篇崇拜,当代文学似乎一直如此。我问过几个作家和批评家朋友:最喜欢的五个当代作家分别是谁?汪曾祺先生是高票之一。再问:最伟大的五个当代作家,您选谁?只有一个作家提到汪先生。原因无他,唯长篇欠缺尔。
当下短篇的式微,就文坛整体格局观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濒诲辩耻辞;70后&谤诲辩耻辞;小说家正在逐渐从短篇写作领域撤出来:他们此刻不是正身陷漫长的长篇写作,就是走在通往长篇的路上。短篇对他们来说已经或者正在成为一个被偏废的文体。他们注意力的分散,创作重心的偏移,让短篇小说屋漏逢上了连阴雨,其凋敝之速度和强度再不能被我们忽略。
假如我所供职的《人民文学》杂志能够管窥当下创作之一二,那我可以真诚地说,在最近几年,&濒诲辩耻辞;70后&谤诲辩耻辞;作家是中短篇小说创作的绝对主力。了解当下文学生产机制和文学刊物的人想必一定明白,全国数百种文学刊物上的辽阔版面都由中短篇小说来填充,而优秀的中短篇绝大多数出自上个世纪70年代出生的作家之手。这群人一直被认为是尴尬的倒霉蛋,甚至被暗中判定为平庸的一代;新世纪的十来年里,媒体和批评界经常跳过他们来评论中国当代文学,从&濒诲辩耻辞;50后&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60后&谤诲辩耻辞;直接说到了&濒诲辩耻辞;80后&谤诲辩耻辞;。一代作家经常被&濒诲辩耻辞;等&谤诲辩耻辞;掉了,或者只能勉强出现在省略号里。媒体无视的理由是,在新闻价值上乏善可陈;批评界忽略的理由是,面目模糊,缺少经典化的潜质&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濒诲辩耻辞;50后&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60后&谤诲辩耻辞;作家你可以论他们作品的价值,&濒诲辩耻辞;80后&谤诲辩耻辞;作家你可以谈他们市场的潜力,&濒诲辩耻辞;70后&谤诲辩耻辞;你能说出点什么来呢?
他们没有像样的长篇。几乎整整一代&濒诲辩耻辞;70后&谤诲辩耻辞;作家,多年来都把艺术的抱负局限在中短篇小说上。检点最近十几年里的最佳中短篇小说选本,你会发现,&濒诲辩耻辞;70后&谤诲辩耻辞;作家的名字在逐年增多,直至占据半壁江山,他们已然当之无愧地成为当下中短篇小说创作的最庞大、最可靠的写作群体。你可以说他们对市场感觉过于迟钝,你可以认为这是中国当代特有的作家生产机制&濒诲辩耻辞;作祟&谤诲辩耻辞;(他们几乎都是从文学刊物上起家,遵循短篇、中篇、长篇逐层递进的方式修习小说创作。如果长篇才是可供经典化的指标,那么可以说,他们经历了比前一代和后一代都要漫长的学徒期),所以他们没能早早地完成长篇文体的启蒙,也没能及时地抢在&濒诲辩耻辞;80后&谤诲辩耻辞;之前开始长篇的操练;但你不能说他们缺少文学才华&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以我狭隘的对世界文学的阅读和判断,这一代最好的作家在中短篇小说创作上,绝不逊于任何文学强国的同龄人。&苍产蝉辫;&苍产蝉辫;
而现在,人到中年,&濒诲辩耻辞;70后&谤诲辩耻辞;的写作已经进展到年龄和写作自身对长篇实践的双重渴求。他们和长篇小说这一文体之间,都已自发和自觉地开始了彼此的隔岸呼求。假如非得用长篇来确立一代人的写作,假如一个写作者必须要经历长篇的锤炼,那么,也许当下短篇小说的差强人意,恰恰可以证明,&濒诲辩耻辞;70后&谤诲辩耻辞;的作家们已经踏上了长篇写作的艰难旅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