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是发自她内心的一种愿望(兴安)&苍产蝉辫;
相比于专业散文家的散文,我更喜欢读小说家的散文,因为小说家的散文很少受散文写作框框的限制,也较少因循散文的套路。小说家的散文更自由、更有想象力,无论是叙事结构、语言文字还是主题思想,都更多地任由作者自己的情感和思考飞扬,无拘无束,随性而至,随心而止。或许这才是散文的真髓。我最近看小说家加西亚&尘颈诲诲辞迟;马尔克斯的散文,还有诗人茨维塔耶娃的散文,很难用传统的教科书的方式来解读和分析它,因为它就是&濒诲辩耻辞;散&谤诲辩耻辞;文,散漫而有思想,随意而又感人。而且,小说家的散文还是其小说写作的一个补充和扩展,将小说无法表达或者不便阐释的一些思想借助散文来传递。叶梅的散文就是属于这种。她的散文我们只要一读就会发现,它不是刻意而为的创作,也不是绞尽脑汁的应景之作,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愿望、一种不吐不快的写作驱动力。
叶梅的散文从内容上划分,大约有两类:一类是对于少数民族作家(也有一些汉族作家)的印象记或对他们作品的品评。另一类是记叙和抒情兼容的文字,对于家乡、亲人、朋友,对于祖国山河尤其是少数民族地区的风土人情的感悟。在读第一类文字时,比如读《母语之美&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阿尔泰蒙古风》《小凉山很大》,我非常感慨:她在文中对蒙古族诗人阿尔泰和普米族诗人鲁若迪基表达了真诚的赞美和敬意。俗话说,同行是冤家,文人相轻。但是叶梅对她所认可的作家的赞美是由衷的、毫无保留的。这是由喜欢或偏爱而产生的一种自然欣赏,是惺惺相惜的一种共鸣和问候。她写道:&濒诲辩耻辞;阿尔泰是一位用母语写作的诗人,他用他马头琴般的音色,用他深沉的母语读他的诗,我们这些不懂蒙古语的人在一旁认真听着,不一刻便会情不自禁地被这种语言难以形容的魅力所感动。这位高大的诗人仿佛在唱一首歌,将我们带入他的草原,带入远古的历史,带入这个民族所经历过的沧桑,而他又仿佛裹挟着一望无垠的草原地平线上滚滚而来的雷声,他说:醒来吧,我的诗!&谤诲辩耻辞;对鲁若迪基的诗,她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她甚至能从他的诗里,读到祖先留给诗人的声音。
对刚刚起步的青年作者,她又会毫不吝惜笔墨地给予鼓励和具体的建议。这些鼓励和建议显然是在她认真阅读大量的作品后产生的。她的鼓励和建议,常常一语中的,并且循循善诱。这让我想起上世纪60年代初期,茅盾先生对少数民族作家的扶持,比如他为当时还是青年的玛拉沁夫的小说集《花的草原》写的序言。那种前辈对晚辈和文学新人的鼓励和支持,对作品的细致的审读、精到的分析和宽和的评论,至今让我难忘。叶梅在这一点上可以说继承了茅盾的品格。当然,她曾作为《民族文学》主编,扶持和鼓励新人是她的职责,但是,由于她品格的力量和对少数民族文学事业的热爱,使她的作为又超越了她的职业和职责。
在对于家乡、亲朋、祖国山河尤其是少数民族地区的风土人情的感悟文字中,我尤其要说的是《庐山捡石记》。这可能是多年来我看到的有关庐山的最好的文字之一,是一篇天人合一的美文。看过不少写庐山的散文,多数人会被庐山壮丽的景观,比如云海和奇山,还有瀑布所倾倒和臣服,他们总是试图不遗余力地把庐山整个装在自己的文章里。而叶梅却一反常态,她写道:&濒诲辩耻辞;我载不动庐山,庐山太重太重。&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我载不动庐山的云,那是古来的云。&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我也载不动庐山的水,那飞流直下叁千尺,溅玉洒珠,沾湿过李太白的袍袖。&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再细想,也无法带走庐山的树,这山上5000多种树木,从全世界连根而来,将一片相思留在了庐山。&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我带不走庐山。我只能从这里拾起一块小小的石头。&谤诲辩耻辞;虽然是一块小小的石头,但是它却仿佛在那里等了作者千万年,在一个带雨的黄昏,在偶然与必然中,被作者发现并掌握在自己手中。捡拾这块石头的过程,当然不比攀登庐山那么艰辛,但她在希望与犹豫不定中费了不少周折,因为它太小,小到混杂在河滩的众多的小石子里难以辨认和选择。但是当她终于拾起了它,&濒诲辩耻辞;这是无数偶然中的必然,跟它等待的时间相比,我的寻找只在一瞬间&谤诲辩耻辞;。在这块小石头中,在黑色的细密的花纹中,作者发现了另一个庐山,一个微小却承载和沐浴着古今历史长河的庐山。我以为与这块小石头的相遇和机缘,恰是作者人生观的一个感悟与抒发。庐山的大与石头的小,千万年与一瞬间的碰撞。作者以小观大,于一瞬间却体验了永恒。这种富含哲理的思考和心得,让作者可以坦然地面对人世间的沧桑和宇宙万物的起伏变化。
茨维塔耶娃曾自嘲说:&濒诲辩耻辞;流亡生活把我变成了散文家。&谤诲辩耻辞;我是否可以这样说:繁忙劳累的民族文学的组织和编辑工作,以及对民族文学事业的热爱,将叶梅变成了散文家,而且是一位独到大气的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