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关,我心温柔——刘晓川《子在川上曰》读后(凸凹)&苍产蝉辫;
刘晓川先生的新着《子在川上曰》,我是在枕畔读完的。因为他的文字周到、质朴,处处关乎乡间的人情与文事,与我的出身、生活和文学状态切近,便大感亲切。读亲切的书,心要静、要虔诚,要细细品味,一如安享亲情,要沉浸其中,感受其最温柔的部分。而枕畔温柔,浮性收敛,个中消息就听得真切,有大收获,有大欢悦。
刘晓川先生虽然是批评家,但更多的是乡土守望者的情怀。他对土地有真感情,所以行文走笔,无居高临下之姿,对乡间文人和他们的作品,处处体现着关怀与照拂;有体贴,有悲悯,说心心相印的话语,述休戚与共的情思,都是让人受用的文字。
从晓川先生的批评文字中可以看出,他对文学的“基本准则”有始终如一的信奉。这种基本准则,就是对北京乡土文学传统的尊重与坚守。这个传统中,浩然、刘绍棠是主要的存在,所以,他评判新近的作家与作品,都是以二者为坐标的。这与米沃什的论断相暗合——米沃什说,在各种观念和思潮争相登场,对绝对精神和永恒审美产生置疑的时候,作家的良心,就是要坚守基本的道德准则——应该做一位敬神者,应该爱自己的祖国和母语,避免与恶结盟,不与传统决裂。所谓“恶”,在晓川先生那里,就是各种似是而非的文学时尚,其中包括对现实主义文学传统的否定,以及技术至上、概念先行的创作趋向。他主张,作家,尤其是乡土作家,要爱乡土,爱生活,爱百姓,不跟风,不趋时,做“老实人”,老老实实地用现实主义的手法写作。所以,他本能地厌恶那些“花哨”的文字,对质朴的作品他喜上眉梢,不遗余力地鼓吹。郊区几乎所有扎根乡土、严肃创作的作家他都深情关注,都写出了一丝不苟的评论文章,自然包括我。因此,通读他的《子在川上曰》,便感到,它不是一本一般意义上的批评论着,而是一部形象的乡土文学史——它把握了北京农村的发展脉络,勾画了北京乡土文学的历史走向,展示了郊区文学的整体成就,文学价值自不待说,其文献价值,是他人的批评所不能取代的。特别是《京郊文学六十年》一文,既有亲历者的深入,又有“旁观者”的法眼,其史料之翔,研磨之细,用心之切,立论之实,可谓叹为观止。
读晓川先生的《子在川上曰》,还有一重深刻的感受,即:他对文学始终充满敬意、充满信任,坚信文学是个有永恒价值的存在,是个文学至上的理想主义者。在他的笔下,对文学现象、文学作品、文学人物,都是端庄视之,无懈语,无微词,有的是耐心的分析,精心的对比,真心的阐释、诚心的指点。即便是原生态的作品,他也要披沙拣金,找出有用的蕴含和存在的价值。他要“救活”作品。也是这个态度,他不鄙薄幼稚,不鄙薄粗糙,只要是写出来的就有存在的理由。从本质上说,这贴近了大地(土地)道德——大地广阔,容得下各种生长——河水自清,小鱼也逍遥;山峰自显,上边的矮树也高。文学就是写生活,是他一以贯之的恪守与取向,所以,在他的眼里,郊区作家有生活,自比躲在烟气避眼的书斋里的生编滥造要好,因而他呵护,他舍得为他们用笔。这也难怪,在现实中,他就是文学即生活一流。他看重做文与做人同一的境界,不仅溢于言表,还努力践行。身居“庙堂”之高(批评家、编辑家),却总是往农村跑,与农村作者打成一片——即便是无名作者开研讨会,他也一请就到;即便是与主编无几多交情的大报大刊,他也要把郊区的佳作往上推荐;即便是主办方设定了评奖范围,他也面红耳赤地为农村作家争取名额;即便是写作之外的生活难题,他也有求必应。久而久之,他成了郊区作家的知心朋友,颇有“谁人不识刘晓川”的味道。
由刘晓川,我想到了马尔克斯的一句话——
诗歌(文学)是平凡生活中的神秘力量,可以烹熟食物,点燃爱火,任人幻想。
又想到了布罗茨基所说——
阅读和写作,能挽救心灵的健康,是让人感受到体面生活的方式之一,或许还是唯一的方式。
我要说的是,或许是由于刘晓川的倾心关注,由于他文学至上的情怀濡染,才使郊区作家没有最后失去对中国文坛的希望,才使他们没有在艰难的文学之路上灰头土脸犹豫彷徨而最终放弃。也许这样的说法或许有些夸大其辞,但至少,他传递了马尔克斯、布罗茨基们所感所悟的文学信念,让郊区作家们倍感温暖,对文学,不离不弃,对文坛,不卑不亢,在爱与幻想中,坚定前行,甚至进入了自适自足,佳作迭出的发展阶段。而且,漫漫乡关路,诗意盎然,风生云起,有繁荣之象。&苍产蝉辫;
惠特曼说过——只有伟大的读者存在,才有伟大诗篇(文学)产生的可能。我认为,像刘晓川这样致力于乡土文学评论的批评家,之于乡土文学来说,不啻为近于伟大的读者——优长与缺憾,都是能读得出的,再加上菩萨心肠,善意的点化,不久的将来,乡土文学生出临风玉树、洪钟大吕亦未可知。
望乡关,我心温柔。这是对批评家们深情的呼唤和殷切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