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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一颗心守望边地(谢冕)&苍产蝉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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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谢 冕
发布时间:2014-10-08

  亚楠把中国西部那一大片疆域美丽而神奇的风景,以他独有的语言风格展示在我们面前。我知道,他不是单纯地写风景,他是在借此抒写他的情怀。打开他的诗集,满纸烟云,到处都是新疆和西部,也到处都是他的情、他的心、他的魂。他笔下的山川湖泊,有的我们听说或到过,更多的则是我们未曾知晓的。但毫无疑问,不论他在写什么,他总在写他自己,那些外在的风景折射出他内心的风景,而这些来自他生命深处的情思,甚至比我们看到的那些让我们震撼的动人气象更为博大,更为丰富,也更为深邃。

  某日清晨,他登天山,但见天山&濒诲辩耻辞;把黎明插入山谷&谤诲辩耻辞;(黎明而能&濒诲辩耻辞;插入&谤诲辩耻辞;这是何等笔墨!),他深知这是山给予的启示:&濒诲辩耻辞;崇高只是一种心境&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沉默并非无言&谤诲辩耻辞;。一日向晚,他行走在伊犁河边,看风中的红柳&濒诲辩耻辞;若即若离&谤诲辩耻辞;地舞动,他有点忧郁:&濒诲辩耻辞;季节在忧伤中忘了归路。&谤诲辩耻辞;在阿拉套山谷地,他看见一朵花在岩石上&濒诲辩耻辞;休眠&谤诲辩耻辞;(又是神来之笔!),阳光透过她的倩影,他心中猛然蹦出这诗句:&濒诲辩耻辞;把相思变成温暖。&谤诲辩耻辞;他笔下的乌尔禾我没有到过,但我知道它可能接近古尔班通古特。寂寞而冰冷、荒凉得让人心疼的古尔班通古特,那些山梁把&濒诲辩耻辞;岁月深处冰凉的阳光凝固成往事&谤诲辩耻辞;。那里有无边的沙漠、戈壁与狂风,天空辽远而焦躁,但诗人坦言,&濒诲辩耻辞;只要有云飞来,大地就会充满生机&谤诲辩耻辞;。

  他就是这样信马由缰地行走着,书写着,吟唱着,感动着自己,也感动着他人。家在天边,人在天边,诗也在天边。天边有多远?从内地到边地,说远真的是远,说近就在心中。诗人不避讳地域上的这个辽阔和遥远,他把诗集定名为:《在天边》。新疆对于有些人可能很陌生,对于有些人,可能并不陌生,对所有人而言,热爱和向往是相同的,感到它的美丽、旷远、博大和神奇也是相同的。但亚楠说:&濒诲辩耻辞;很多时候,新疆不仅仅是一个地理上的概念,在我心中,它是家园,是港湾,是相思,是一个温暖的名词,也是一段遥远的记忆。&谤诲辩耻辞;读到了这段话,就感到了我们和亚楠之间不算遥远的差异。

  我们对于新疆,充其量只是一个远游的来客,也许我们热爱,也许我们感动,也许我们也拥有,但我们对于新疆的认知往往停留在作为游客或是一般外来者的新鲜感上。我们的喜欢和欣赏,是一种由于陌生和新奇产生的冲击和震撼,我们在讲述这种感受时,难免掺杂有某种炫奇和夸饰。而新疆对于亚楠,却完全是另一种状态,新疆就是他自己,新疆就是他的家、他的心,是一种根,一种命,一种类似血亲的遗传。他写西部或写新疆,所谓的绍介,所谓的描述,均与此无缘,是血一般的流动和喷涌,是命定的&濒诲辩耻辞;必须&谤诲辩耻辞;,用他的话来说,他表达的是一种对于边地、对于挚爱家园的守望。

  他是如此倾心于他的家园,他爱这里的一切,他从这片土地的深厚、安详、无与伦比的艰难与坚忍中,汲取生命的精神和力量。在额尔齐斯河右岸,那一个夜晚,白桦林用忧郁触摸山谷,奏响的是爱的音符,以肃穆捍卫着大山深处的尊严。他来到科古琴山,看到落叶的辉煌,任凭暴风雪粉碎激情,所有的生命却因此都学会了感恩。他写的博尔塔拉和卡拉库里我到过,我和我的朋友曾携手走过博格达峰的山间夹道,我们的脚下是冰川。此刻,诗人用一支小小的火焰,唤醒那里持久的安详,他动情地传达他独有的感受:&濒诲辩耻辞;我早已习惯了仰望,在这个世界上,我不可能还有另一种选择。&谤诲辩耻辞;亚楠这种仰望的姿态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这正是我们倾心并感动于他的文字的缘由。

  在最近发表的一篇文章中,亚楠自述他的创作思想:&濒诲辩耻辞;我所能够做的,即是在自己的土地上精耕细作。从地域角度上看,这里的山川、大漠、草原、绿洲,都拥有无限宽广的文化底蕴和历史纵深。由此呈现出来的神秘气息及陌生感,往往能够让人在一种全新的视野与体验中获得阅读的满足。所以,我总是朝着这一目标,虔诚地俯下身来,并让自己在认知的过程中,逐渐成为这片土地的一部分。&谤诲辩耻辞;这里他是俯身向着大地,前面我引用了他的另一个表述,即是向着博格达的无可选择的仰望,不论俯身还是仰望,都表明他的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谦卑。亚楠已经融入了这片土地,这里的一切,中亚的天空和沙海,西部的大漠和戈壁,绿洲、雪山、草地还有河流,都属于他,也都是他。

  他为我们展开了这迷人的丰富、神奇甚至诡异的风景,他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了这片土地,把那些风景藏进了他的记忆之中,这些记忆最终融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我读亚楠的作品,不仅仅是一种感动,而且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濒诲辩耻辞;珍惜&谤诲辩耻辞;(甚至是&濒诲辩耻辞;吝惜&谤诲辩耻辞;)的心情&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因为美丽,更因为摆脱了清浅而耐人咀嚼的深厚&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我总留着、舍不得一下子读完。散文诗从来都被认为是一种&濒诲辩耻辞;轻&谤诲辩耻辞;文体,它篇幅短小,体态轻盈,擅长表达那些清新优雅的内容,但亚楠却创造了另一种效果:蕴藉、深刻、粗犷,我甚至读出了沉重。长期生活在西部的诗人,他自然地形成了西部的风格和情调,旷远、深邃、坚忍,甚至还有一些感伤和悲凉。

  总难忘他笔下(其实是心中)的火焰山,腾空而起,势如惊雷,劈头就是刀劈斧砍的十一个字:&濒诲辩耻辞;凝固成一种姿态,依然是火。&谤诲辩耻辞;这十一个字,何尝不是诗人自我风格的概括,又何尝不是作者所标举的精神!火势熊熊,在荒漠上燃烧,更在历史的长空中凝结,凝结而为气势雄伟的火焰山。这犹如诗人在大地上行吟,他呼吸并汲取了这大地和天空的精华,在他的笔底凝结为文字的火焰山,透红、坚硬,如燃烧的铜!

  毋庸赘言,亚楠不仅拓展了散文诗的新领域,而且创造了散文诗的新风格。精致的粗犷,优美的厚重,寓深邃思考、精神高度于雄奇秀美之中的审美追求。这就是我认为的亚楠的&濒诲辩耻辞;新&谤诲辩耻辞;。话题回到《在天边》上面,这是一本严肃的书,内容严肃,选编也严肃,用心极细,选文极严,寓意极深。从第一辑&濒诲辩耻辞;家住新疆&谤诲辩耻辞;看,1984至1998十余年间,选诗都是每年一首,此后稍为增多,可见他的谨严敬畏之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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