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积习捆住的稻草人(黑丰)&苍产蝉辫;
杨晓升中篇小说《日出日落》
《中国作家》2014年第12期
杨晓升的中篇小说《日出日落》描写的是一个具有化石质地的广东海滨原始闭塞潮汕村寨的生活。作品通过一个畸零人(珍珠)的死,一个张口闭口“做 人”、张口闭口“颜面”“尊祖”的人(吴钦文)的活(虽生犹死的活),通过一个家庭单元的凋敝,深刻地揭示和批判了日常积习中的不合理。
珍珠是因家暴而走的,后悔悟而返家。她确有过错,她后来不该又与前夫在一起,但所有这些并非她能规避和幸免的。面对她那雪片般的悔罪书信,吴钦 文为何充耳不闻?宁可家庭一盘散沙,活活困顿在6个孩子中不能拔脱,依然不可原谅珍珠?答案是:积习。吴钦文宁可把对女人的深切思念压进潜意识的沟壑里, 然后放出狠话“勿理她”、“不许让那个老娼进家门”,哪怕形单影只,也咬紧牙关不松口。他是在为一种积习而“活”,他怕那把潜在的“尺子”,顾及所谓的 “颜面”,压迫自己的欲望和良知,宁愿牺牲自己,同时也连带葬送家庭其他成员的权利,也要说“不”。吴钦文以及所有这一类型的人,就像是稻草人——一个内 在渴望被积习所摄住的稻草人。
虽然作家在小说中没有明言和明确遣责,但在珍珠和她的一家绝望的呼告中,深藏着作家和普天之下的受苦苍生对偏执的文化和宗教的控诉。小说的刀 笔,是通过剖析一个脆弱的妇女和她悲苦的命运,聚焦社会和人性,敲打或考量那些被人们奉之圭臬、敬若神明的传统和规矩。同时,作者也解剖了这个家庭中的男 性形象,他既是文化的继承者、守护者,又是受害者、牺牲者;他既居高临下,又匍匐于地;既施暴他人,也牺牲自己。
小说主线深刻明晰,语言平实有力,情感把控适中。尤其最后,“按潮汕遗风,在外边死的人遗体是不能入寨的,更不能抬回家,何况死者是遭大多数村 人唾骂的珍珠?于是,珍珠的遗体便只好暂停放在小溪边那棵苦楝树下……”“珍珠终于永远留在了寨仔山下。然而,寨仔山村的人对她的谩骂和憎恨却达到了无以 复加的地步。”
作家笔下的人文生态,令人忧惧、震撼。“日出日落”几乎成了人物和作家内心无奈的浩叹,日头就像一个绝望的句号,出了又落,落了又出,永无休 止,就像寨仔村人绝望的生活。杨晓升从写报告文学到写小说,一直不改本色。近年他的几部作品书写出了毛茸茸的生活,不做作,不勾兑,踏实,本真,直逼现 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