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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井下的“卡夫卡”——读老九的小说(贺绍俊)&苍产蝉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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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河北日报
作者:
发布时间:2015-05-27

  作家老九曾经是一名煤矿工人,我看到过他的一张照片,他坐在矿井下的人行缆车上,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当我读了他的小说后,就明白了照片中的老九,大概正在思考他所喜爱的作家卡夫卡吧。我没有下过矿井,不知道一个人在那深深的地下,四周被煤层密密包围时,内心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老九这个时候想到了卡夫卡。或许他觉得卡夫卡在城堡里挣扎的状态,就像是在被煤层密集包围着的矿井里,所以他由衷地敬佩卡夫卡,而且还把卡夫卡也带进了矿井里。我读老九写煤矿生活的小说,就发现了卡夫卡的味道。

  《白老鼠》是一篇不到3000字的短篇小说,老九写了一个名叫小石头的少年到煤矿来做工。这是一个内心很孤僻的少年。他来自农村,家境贫寒,总是孤单地待着,害怕与人交流。但小石头能与矿井里的小白鼠和睦相处。有一天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大家,自己见到了白鼠精。人们断定小石头是因为井下的小白鼠作祟而得了神经病,便背着他要将巷道里的小白鼠统统打死。但小石头叫骂着冲上去,&濒诲辩耻辞;他躺在地上,目光绝望,空无一物&谤诲辩耻辞;。从此人们再也没见到少年小石头了。老九显然是在说,尽管人们都在关心小石头,但他们并没有真正了解小石头内心有什么想法,小石头是孤独的,他内心的奇怪想法无法得到人们的认同。老九似乎是在对卡夫卡说,老卡,你对世界的看法太准确了,在我们的矿井里,就有一个小孩,&濒诲辩耻辞;深深地钟情于孤独、理解孤独&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置身于孤独之中才感觉舒适&谤诲辩耻辞;。这些话都是老九向卡夫卡致敬时说的,这完全是老九对卡夫卡的理解。老九的另一篇小说《永远的迷宫》描述了一个痴迷于奇门遁甲的矿工李贵。他为人们摆设迷宫,最后却死在自己用碎矸石圈成的迷宫里。这篇小说同样是要将卡夫卡引为知音,老九仿佛在说,老卡,你永远也走不进你建造的&濒诲辩耻辞;城堡&谤诲辩耻辞;,而咱矿井上的李贵则永远也走不出他摆设的&濒诲辩耻辞;迷宫&谤诲辩耻辞;。

  近年来,煤矿文学涌现出了一批有成就的作家,如陈建功、谭谈、刘庆邦等,他们奠定了煤矿文学的现实主义传统。老九的小说并没有舍弃这一优良传统,他具有丰富的煤矿井下生活经验,他把这些经验转化为小说情节,生动形象,现场感强。他也善于书写那些性格独特的煤矿人物,比如中篇小说《连环劫》,尽管采取了悬疑小说或推理小说的形式,但有血有肉的内容仍来源于他那活生生的矿井经验。

  可贵的是,老九没有拘囿于现实主义的写实和再现,他一方面寻求新的形式来承载他的生活经验,另一方面,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现代主义的偏爱。在他的小说里,多半都有一个他自己的影子,或者说他让自我直接成为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这个人物干脆也叫老九。小说中的老九是一名年轻的矿工,也是一名爱好文学的矿工。这使他在煤矿的生活圈里显得很另类。但豪爽的矿工们也喜欢这位另类的年轻人,并热衷于为他介绍对象。可惜人们很难懂得他的一颗文学之心。《对象》中的老九很有意思,他的内心很丰富,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内心的丰富,或者人们也不愿意去搞明白他的丰富。毫无疑问,作家老九向我们展示了煤矿生活的另一面,煤矿的这个另一面与现代主义相沟通。

  老九尽管格外喜欢卡夫卡,但所幸的是,他终究还不是卡夫卡,因为老九还有现实主义,现实主义的光芒把矿井照亮了。尽管老九也有孤独感,这大概就是他能够在卡夫卡那里找到共鸣的主要原因,但老九的孤独感与卡夫卡的孤独感是有所区别的。卡夫卡的孤独感是绝望的,也是黑暗的。然而,老九的孤独感并未导致绝望,即便是在矿井下,他也没有感到黑暗。从而他的写作也带着快乐的心态。他在小说中所塑造的&濒诲辩耻辞;老九&谤诲辩耻辞;形象很可爱,并不像卡夫卡笔下的人物那么让人感到沉重和压抑。

  当然,老九还不能太骄傲。他在矿井下发现了卡夫卡,但如何将其转化为艺术形象,这需要大手笔,老九正在尝试着做。特别是现代主义的艺术想象如何与已很熟练的现实主义经验表达融为一体,如何让煤矿的生活与现代主义精神撞击出火花,老九的小说虽然也触及到了,但有些方面还显得比较生硬。不过,老九是乐观的,也是充满自信的,他一定会写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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