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真实的自由书写——读纪尘作品(贺绍俊)&苍产蝉辫;
纪尘是一位热爱旅行的作家,她的很多作品都与旅行有关,所以有评论家称她是身在异乡的&濒诲辩耻辞;漂泊者&谤诲辩耻辞;。这一评论也在我读到的作品中得到了印证。比如,《爱与寂寞》记述了作者2009年的一次远程旅行,她从北京乘国际列车出发,一路穿越俄罗斯和中东叁国,历经80天。这部作品不仅可以看作是纪尘本人的一次&濒诲辩耻辞;漂泊&谤诲辩耻辞;,而且我从作品中还发现,纪尘对&濒诲辩耻辞;漂泊&谤诲辩耻辞;的确非常敏感,她说她几乎可以背下《漂泊手记》这部作品。不过,我猜想,纪尘之所以给人留下&濒诲辩耻辞;漂泊者&谤诲辩耻辞;的印象,大概与她热爱旅行有关。她的身体总是在路上,她的文字也总是在路上。但是,无论她在路上走得有多远,她总能将内心安放得妥妥的,她的内心并不漂泊。应该说,纪尘有一个情感丰沛、思想活跃的内心,她要找到释放内心的渠道,旅行是释放内心的一个渠道,而写作也是释放内心的一个渠道。对于纪尘来说,无论是在旅行的渠道,还是在写作的渠道,有一点又是共同的,她要呈现她的内心真实。
读纪尘的小说比较吃力,我要全神贯注才能跟得上她跳跃的思绪。她不是按生活的流程循规蹈矩地叙述,而是任凭内心的真实感受在游走。比方《蔗糖沙滩》,山上和水边交织,盲羊人与外国人相遇,而在小说的开始,纪尘给我们讲述的是爸爸被五步倒咬死和哥哥被水母蛰死的故事,但后来完全转到了客栈里形形色色的炫惑男女。是的,纪尘不愿意按生活的逻辑进行小说叙述,内心的真实才是她叙述的惟一逻辑。这使得她的小说没有通常小说的面孔。或许我们可以说她的这篇小说是一种散文化的叙述。另一篇小说《九月》大致上还能理出一条故事的主线,两个有点&濒诲辩耻辞;洋味&谤诲辩耻辞;的少男少女,他们的相恋被那个令人窒息的秀水镇的恶俗所扼杀。其实故事的痕迹也是若隐若现,更多的是作者对于意象的渲染,这是一篇在不同意象间游走的小说。这些意象的色彩很强烈,我能感觉到这些意象都有所指,但因为它们指向的是作者的内心,所以其真正的含义又不是那么清晰。这会给阅读带来障碍,但纪尘似乎不在乎这一点,她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她要呈现她的内心真实。
我同时读了纪尘的这叁部作品,但一边读一边有一种疑惑驻在心里:纪尘的作品到底是小说还是散文?小说和散文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文体,小说是虚构的故事,而散文写的是作者真实的所见所闻。当然现代写作早已打破了过去的藩篱,文体之间的嫁接和渗透习以为常。但我觉得纪尘在写作中几乎没有文体的意识。哪怕她分明构思了一篇小说,但在写作时她完全可以将其当成散文来写,比如《九月》,那种强烈的自传性叙述,显然不是一种刻意的技术性设计。我曾经对散文的写作非常挑剔,对那种明显带有虚构性的散文嗤之以鼻,以为这种文字透出虚假,完全有悖于散文的真实原则。我读纪尘的《爱与寂寞》时,也曾有片刻的停顿,因为它分明像小说叙述。但读完之后我释然了,甚至纪尘的这篇散文也改变了我对散文的认识。我由此认识到,散文的真实不在于作者写的是不是真实的所见所闻,而在于作者的文字是否表达了内心的真实,内心真实才是散文的根本。这篇散文虽然带有小说叙述的成分,但一点也不会给我虚假的感觉。这是因为纪尘始终忠实于内心的真实。其实那些小说叙述的成分,就是她当时内心的幻觉和想象,是她内心真实的另一种呈现方式。于是在其散文里,幻象与真象交织在一起,虚构性的细节与生活中的真实细节掺和到一起,读者很难分辨清楚,哪里是虚构的,哪里是真实的。就像她的内心,一会儿沉湎在幻象之中,一会儿又回到真实场景里。而正是在这样一种虚虚实实和真真假假的转换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内心真实的精灵在自由自在地飞翔。
我猜想,纪尘的所有作品应该都是内心真实的自由书写。只不过她有时在书写时过于自由过于放纵,而不顾忌读者能否跟得上。跟不上就跟不上吧,纪尘你就这样地自由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