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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轩:叁个“放羊孩子”的启示&苍产蝉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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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
发布时间:2015-06-01

  文学从根本上来讲,是用来创造世界的,这个世界是新的神话,也可能是预言,儿童文学更应如此

  经验:片面与完整

  有一本书,叫《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作者是巴西人保罗&尘颈诲诲辞迟;柯艾略。作品写道:一个牧羊少年在西班牙草原一座教堂的一棵桑树下连续做了两个相同的梦,他依梦境所示,从西班牙草原出发,走过森林,越过大海,九死一生,最后来到了非洲大沙漠,但却没有如梦中所见在金字塔下挖到财宝。这时,来了两个坏蛋,看到少年在挖坑,大声嘲笑说:&濒诲辩耻辞;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最愚蠢的孩子。几年前,就在你挖坑的地方,我也连续做过两个相同的梦,梦见从你挖坑的地方出发,我越过大海,穿过森林,来到了西班牙草原,在一座教堂的一棵桑树下,发现了一大堆财宝,但我还没有愚蠢到会去相信两个梦。&谤诲辩耻辞;说完,扬长而去。孩子听完,重返他的西班牙草原,在他出发的地方,也就是那座教堂的那棵桑树下,发现了一大堆财宝。

  这是一个具有寓言性的故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财富不在远方,就在我们自己的脚下。但我们却需要通过九死一生的寻找,才会有所悟。

  写作最重要也最宝贵的资源究竟是什么?

  就一个中国作家而言,是中国经验。就我们个人而言,就是我们的个人经验。一个作家只有依赖他的个人经验,才能在写作过程中找到一种确切的感觉。无疑,个人经验是片面的。但我们无法回避片面。托尔斯泰是片面的,蒲宁是片面的,雨果是片面的,狄更斯是片面的,普鲁斯特是片面的,卡夫卡和乔伊斯是片面的,鲁迅是片面的,沉从文也是片面的,同样,安徒生是片面的,林格伦也是片面的,而这一个又一个的片面的融和,使我们获得了相对的完整性。

  书写个人经验&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我们都做到了吗?

  想象:神话与预言

  这是一个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听过的寓言故事&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狼来了》。

  一个放羊的孩子从峡谷里跑出来,大叫&濒诲辩耻辞;狼来了&谤诲辩耻辞;,但后面并没有狼。人们上当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次,狼真的来了,但人们再也不相信他,结果极其悲惨:这个孩子被狼吃掉了。这个警示性的故事讲了一代又一代。

  但现在有一个人&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写《洛丽塔》的纳博科夫重新解读狼来了这个故事。他居然说,那个放羊的孩子是小魔法师,是发明家,是这个世界上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富有想象力,他的想象与幻想,居然使他在草丛中看到了一只根本不存在的狼,他虚构了一个世界。然后,纳博科夫说道,一个孩子从尼安德特峡谷里跑出来,大叫&濒诲辩耻辞;狼来了&谤诲辩耻辞;,而背后果然跟着一只大灰狼&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这不成其为文学;一个孩子从峡谷里跑出来,大叫&濒诲辩耻辞;狼来了&谤诲辩耻辞;,而背后并没有狼&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这就是文学。这个孩子最终被狼吃了,从此,坐在篝火旁边讲这个故事,就带上了一层警世危言的色彩。其实,纳博科夫说,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因为撒谎次数太多,最后真的被狼吃掉了,纯属偶然。

  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应该就是那个放羊的孩子。但,我们在教条的占领下退化了,我们已经失去了虚构的能力。文学从根本上来讲,是用来创造世界的。几千年过去了,人类创造了无数非实存的形象。就像一堵白墙&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一堵高不见顶、长不见边的白墙,我们把无穷无尽、精彩绝伦、不可思议的心像,涂抹到了这堵永不会剥落、倒塌的白墙上。现如今,这堵白墙已经斑斓多彩、美不胜收&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这个世界已变成人类精神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部分。这个世界不是罗列归纳出来的,而是猜想演绎的结果。它是新的神话,也可能是预言。儿童文学更应当是,难道不是吗?

  悲悯:古老与永恒

  故事选自我的幻想文学作品《大王书》的第叁卷。一个放羊的孩子叫做茫,现在是一位年轻的王,因为从老鹰的口中救下一只鸽子,他的军队得到成千上万只鸽子的帮助,最终战胜了邪恶之王熄。在战斗中,那成千上万只鸽子为了掩护茫军纷纷扑向熄军射来的千万只箭,天空顿时一片血雨纷纷。本来茫军是可以继续前进的,但他们却留下了,他们要做一件事&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将这些鸽子埋葬。当霞光染红了东方的天空时,巨大的鸽墓已经被鲜花厚厚地覆盖了。

  在我看来,文学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将自己交给了一个核心词语:感动。

  古典形态的文学花了若干世纪的时间,做的就是感动的文章。感动自己,感动他人,感动天下。文学就是情感的产物。人们对文学的阅读,更多的就是寻找心灵的慰藉,并接受高尚情感的洗礼。悲悯,是文学的基本精神和基本情怀。当简&尘颈诲诲辞迟;爱重回双目失明、一无所有的罗切斯特身边时,我们体会到了悲悯;当沉从文的《边城》中爷爷去世,只翠翠一个小人儿守着一片孤独时,我们体会到了悲悯;当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冬夜擦亮最后一根火柴点亮了世界,并温暖了自己的身和心时,我们体会到了悲悯。我们在一切古典形态的作品中,都体会到了这种悲悯。

  悲悯是文学的一个古老的命题。我以为,任何一个古老的命题&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如果的确能称得上古老的话,它肯定同时也是一个永恒的问题。我甚至认定,文学正是因为具有悲悯精神并把这一精神作为它的基本属性之一,才被称为文学,也才能够成为一种必要的、人类几乎离不开的意识形态。

  如果我们的儿童文学只是以取乐为能事而丧失了感动的能力,岂不悲乎?

  (作者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儿童文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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