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从南京南站乘坐复兴号列车,一路风驰电掣,不到三个半小时,就到了北京南站。快,真快,简直不可思议。回想起十多年前,我同妻子到北京旅游,从宣城乘坐普快列车,用了17个小时才到北京。同样是在去年,我和几位同事去深圳,早上吃过早饭出发,到达时刚好是吃晚饭的时间。同行的一位同事告诉我们,20世纪90年代初,他第一次去深圳,一路上转了五六次车,花了两天多的时间才到。我也曾听父亲说,他20世纪70年代初当兵到四川,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到军营。而以现在的行车速度,这段路程不会超过12个小时。
速度的提升大大拉近了距离。曾经十分遥远的地方,现在想来,不过是朝发夕至。这是童年时无法想象的,一切如梦幻一般。
我家在皖南山区的一个小山村,小时候,村上的路是名副其实的羊肠小道,蜿蜒曲折,狭窄的地方两人相向而行都要侧身才能通过。&濒诲辩耻辞;八山半水一分田,半分道路和庄园&谤诲辩耻辞;,村前村后、村左村右,抬头低头,到处都是山,山峦层层迭迭,每一道山都相伴着一条溪流,将小路隔成叁五百米的一段一段。小溪上的桥梁,不是独木桥,就是石板桥。
村庄离集镇不过六七里路,离县城也仅40公里而已,但是大多数村里人许多年甚至一辈子都到不了一次县城,一年中去集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每天所见到的都是叁五里之内、屋连着屋的同村相邻之人。我在初中毕业之前,到县城的次数也仅仅叁次而已,两次是参加考试,一次是去医院看牙。
1995年,我初中毕业,考上了一所中专学校。接到录取通知书后,我找出地理课本,把路线查了又查,距离算了又算,满打满算从家到学校不足四百公里的路程。这对于我们家来说,已经是地球到月球的距离了,因为此前除了父亲参军入伍出过一次远门,还没有人离家这么远过。去学校那天,我起了一个大早,到集镇坐最早的班车到县城,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颠簸到达县城长途汽车站时,开往省城的早班车早已出发了,只好等中午的那趟车。从县城到省城二百多公里,途中要通过汽车轮渡过长江,还有盘山路,到省城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只好随便找个地方住下。第二天一早再乘坐通往学校所在地的班车,这样一直到第二天快中午才总算进了学校的门。而今,通往学校的公路,已经是全程高速,长江上已架起了大桥,盘山路也打通了隧道,全程缩短到只需四个多小时。
与此同时,家乡的小路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1988年开始拓宽路基,所有的独木桥、石板桥都改建成混凝土桥梁。2006年,又铺上了水泥路面。乡村主干道建好了,又修起了通往各村组的道路,现在已经实现了家家都通水泥路,&濒诲辩耻辞;晴天灰、雨天泥&谤诲辩耻辞;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今我在城里工作,父母仍然住在乡下,但是毫无距离感,开车一个小时就到家了,想回随时回。
唐诗有言&濒诲辩耻辞;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谤诲辩耻辞;,讲的是无论山海阻隔,还是万里征途,心中深情厚谊都不受距离约束。如今,交通日新月异的变化,不仅让心灵的距离&濒诲辩耻辞;相知无远近&谤诲辩耻辞;,空间的距离也同样&濒诲辩耻辞;相知无远近&谤诲辩耻辞;了。&濒诲辩耻辞;邻&谤诲辩耻辞;的概念已不再是屋前屋后,不再局限于站在门前视线之所及的范围。越来越密集的公路网、高铁网,越来越发达的立体交通,以城市为中心的都市圈越画越大,城与城之间的时间间隔越缩越短,&濒诲辩耻辞;邻&谤诲辩耻辞;的界限无限扩大起来,&濒诲辩耻辞;邻&谤诲辩耻辞;的范围无限延伸开去,&濒诲辩耻辞;地球村&谤诲辩耻辞;已不再是如梦如幻的童话,无论身在天涯,抑或远隔万里,也已犹如比邻而居了。
(本作品为《人民文学》征集稿件,作者现供职于安徽省宣城市宁国市人大常委会农工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