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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本里的春秋

摆关闭本页闭 来源:学习强国      作者:丁迎新 发布时间:2019-06-06
  在我的印象中,爸爸是个特别抠门的人,连买几根葱都要记在小本本上。听妈妈讲,爸爸是遗传,爷爷也抠,每天都记,一分钱的进出都记录在案。这是我家的传承。

  真是!大男人一个,至于吗?

  又要搬家了,与从黄泥屋搬到砖瓦房再搬到二层小楼不同的是,这回我们是搬出山里,要到县城里的豪华小区做城市居民了。爸爸一再强调,这山里的房子不卖,也不准拆,夏天的时候还得上来避暑。也好,反正新家里的东西都是新买的,也不需要搬什么。一家人都在车上准备走了,可爸爸窝在屋子里总出不来。

  弟弟阴阳怪气地说:&濒诲辩耻辞;是舍不得吧?再多感受一会。&谤诲辩耻辞;话音刚落,爸爸暴跳如雷地窜出来,冲妈妈凶煞煞地叫道:&濒诲辩耻辞;你把我的箱子搞哪去了?&谤诲辩耻辞;妈妈莫名其妙地说:&濒诲辩耻辞;我从来就不动你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怪起我来了?&谤诲辩耻辞;爸爸朝我和弟弟一瞪眼,说:&濒诲辩耻辞;你们俩,哪个动了我放在站橱里的木箱?&谤诲辩耻辞;弟弟灰溜溜地下车,从灶间拎出一口黑油油的老式木箱来,小心地问爸爸道:&濒诲辩耻辞;是它吗?&谤诲辩耻辞;爸爸一把夺过去,像捧瓷器似地小心翼翼捧在手上,黑着脸上了车。

  等气氛稍稍缓和了些,我大着胆子开玩笑说:&濒诲辩耻辞;爸,一个破木箱,有什么好带的?到了城里,砍了烧锅还没锅烧呢。&谤诲辩耻辞;爸斜了我一眼,说:&濒诲辩耻辞;你们的书都白念了。&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这跟念书有什么关系呀?&谤诲辩耻辞;我发问。弟弟朝我挤了挤眼,哼唱起了现代京剧《沙家浜》中的片段:&濒诲辩耻辞;共产党,领导我们得解放&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谤诲辩耻辞;爸爸狠狠地摇了摇了头,说:&濒诲辩耻辞;今晚我们在新家开个家庭会,每个人都必须参加!&谤诲辩耻辞;

  晚上吃过饭,我们都自觉地坐在客厅里没动身,爸爸从他的房间里把从老家带过来的木箱请上了桌。他郑重地拍了拍,问我们:&濒诲辩耻辞;你们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谤诲辩耻辞;我和弟弟一个劲地摇头。照爸爸郑重其事的态度和做法,照说应该是宝贝,可也没听说咱家有什么祖传的宝物呀。

  爸爸又问:&濒诲辩耻辞;你们知道爷爷当年住的是什么房子吗?知道我小时候上的是什么学?&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谤诲辩耻辞;一连串问题抛出来,让我和弟弟应接不暇,儿子和侄子连蒙带猜,草房、私塾等等答案都出来了,七嘴八舌胡乱回答一气。爸爸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濒诲辩耻辞;一个人,千万不能忘本,更不能忘记过去。我们家1949年总收成是125斤稻子,241斤玉米,195斤山芋;2008年总收入大约为147000元;1949年,我念了一年私塾,转入刚成立的小学上一年级;我家的第一辆自行车也是全乡的第一辆,是1978年乡政府配发给我工作使用的永久牌加重自行车&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所有这些,不是空口无凭的瞎说,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它们,都在这里面!&谤诲辩耻辞;

  话说完,木箱已打开,爸爸从里面捧出一大迭一大迭发黄的账本来,信手翻开,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原来,爸爸的记帐历史可以追溯到1949年,这么多年的账本,难怪已是满满的一大箱。我和弟弟的兴趣来了,都是喜欢写作的人,面对这不可多得的珍贵资料,都手忙脚乱地从中寻找起各自感兴趣的东西。

  有趣的是,爸爸的账本里不仅有收获粮食多少花销多少来客礼物多少物品价格多少的数字,还附带有日记的内容,比如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砖瓦房动工,砍伐树木多少棵,请帮工多少,付工钱的多少,换工的多少,准备砖瓦多少等,事无巨细,全都记录在案。我没有一页页地细看,而是找准某一项事物像串珍珠似的把前前后后串联起来单独审视,审视的结果令我长叹,感慨不已。

  草房,黄泥墙小瓦房,砖瓦房,二层小楼,再到城里的小区住宅,这是住房的变迁史;步行,自行车,摩托车,打的,私家车,这是出行的变迁史;从山芋、玉米等粗粮为主,稻麦为辅的半饥半饱,到大米面粉随便吃的衣食无忧,再到精细化健康化营养化的科学饮食,这是饮食的变迁史;爷爷抽的是自种的烟叶自制的旱烟,爸爸早期几分钱一包的光屁股光明烟和后来几块钱一包的过滤嘴,我和弟弟非二十块钱以上一包的不抽,这是抽烟的变迁史;姐姐结婚一担挑,我结婚时两辆车,弟弟结婚时八辆车接亲&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爸爸详尽的记录几乎就是包罗万象的生活的变迁史。从每一种商品的价格演变,每一样物品的花样翻新,每一件事情的前后反差,活脱脱地把我们所经历的这几十年的光阴故事在舞台上生动地演绎开来,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我问爸爸,为什么刚好从1949年开始记帐呢?爸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濒诲辩耻辞;那一年全国刚解放,军代表召开群众大会,说老百姓的日子从此以后就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的倔劲上来了,我倒要看看,他的话到底能不能实现,就偷偷地记起了帐。在那之前,是你爷爷记家里的帐。其实,当时的目的是较劲,没想到,从年少到满头白发,这一较倒较了几十年,还真较出了子丑寅卯。&谤诲辩耻辞;爸爸顿了顿,接着说:&濒诲辩耻辞;1951年,我当上了乡政府的乡财粮,成了公家记帐的,但自己的小账本也始终坚持了下来,直到今天。&谤诲辩耻辞;

  爸爸陷入沉思了,像是回忆这几十年岁月的帧帧画面,更像是回味这笔笔记录的甘苦酸甜。时间的长河浩浩荡荡,一去不复返,可这小小的账本竟撷取一朵又一朵浪花,把春华秋实都浓缩在了字里行间,成就了一部鲜活的历史。如此见证的说服力,还有谁能相比?正所谓滴水藏海,这账本的滴水所折射的,可是太阳的光辉啊!

  &濒诲辩耻辞;要是爷爷的账本也在就好了,是个更好的对比!&谤诲辩耻辞;弟弟说。

  我向一直用心聆听的儿子和侄子提议:&濒诲辩耻辞;我们都写一篇对于这账本的文章可好?看谁写得最好。&谤诲辩耻辞;

  大家满口答应,然后就陷入了沉默,好像已经开始了构思。

  (作者系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作家研修班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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