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从大别山蜿蜿蜒蜒而来,我们到山里去砍柴,基本上是沿着溪边的小路,一直走到大山深处的。它一路接纳了多少条涓涓细流,哪一条从山洼里慢慢汇入,哪一条从山沟里款款步入,哪一条从山坳里温柔融入,哪一条从山涧里激情扑入&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我们都清清楚楚。我们也多次行到水穷处,它的源头比较潮湿,那里生长着鸢尾草和扁竹兰。这小溪与倒水河一样,曾经流淌过红军烈士的鲜血。我们县因此由&濒诲辩耻辞;黄安&谤诲辩耻辞;更名为&濒诲辩耻辞;红安&谤诲辩耻辞;。
溪水悠悠,杨柳依依。小溪流至我们村外,受南山青石矶阻挡,它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冲成一个青石潭,也冲积出一片滩涂湿地:那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沿着青石矶上仙人的脚印,我们登上“仙人座”,在那里“打片片”, “抓石子”,下龙子棋;扒开爬山虎和绞股蓝,看座背上仙人画的壁画,神奇的想象满天飞扬。夏天,“仙人座”则是天然的跳台,小伙伴们一个个跳进青石潭,在潭里扎猛子,凫水。
在河湾的湿地里,我们掐水芹菜,这东西嫩生生的,是春荒时节的美食;接下来,折芦笋,剥篙巴,摘莲蓬,采菱角,挖莲藕&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
洁白的鹭鸶,双腿又细又高,在浅水里,它迈着优雅的舞步,时而振翅欲飞,让人浮想联翩。红嘴的黑水鸡,在草丛中机警地神出鬼没。麻棕的鹌鹑,胆小机灵,凭借自己的保护色,或隐或现。翠鸟闪着绿光,站在苇秆上,虎视眈眈,又突然像离弦之箭一般,扎入水中&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它们自由自在。我们自得其乐。
秋天枯水季节,清潭下游的溪水,只有一线脉脉的水流,河滩上,青青的草皮,像软绵的绿毯。水域较深的河床和小潭,秋水一眼望穿,那往来翕忽的小鱼,历历可见。这对我们可是巨大的诱惑&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那个年代,除了过年能够吃上鱼肉以外,平时是难以见到腥荤的。凭肉票买半斤猪肉,排队通宵达旦。
这些小鱼极其机灵,抓不到的。我们先在小潭边挖一条排水沟,再在水潭上面筑一条小坝,溪水就顺着排水沟流走。脸盆和小桶在小伙伴们手中挥动着,舀水就像舞操一般。
脸盆泼出的水,像一块一块的小瀑布,阳光照射着,闪耀着七彩光芒。水桶一桶一桶的倒,效率也很高。哗哗的流水,比旁边排水沟里的溪水大得多。看着水位不断下降,想着水里肥美的小鱼,大家根本不知道累的滋味。
常常是奋战一两个小时,或两叁个小时,小潭就见底了。大家兴奋地往水桶里捡鱼:参子,鲫鱼,鲤鱼,青冈片,黄颡,鲶鱼&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大大小小,一条也不放过;岸边草丛中的小洞,也要找一找,掏一掏,会有泥鳅和小螃蟹。然后大小搭配,按人数分成等份,每个人可以分到一小捧。
回家后,母亲将鱼清洗干净,把红皮萝卜切成片片,熬上一大锅鱼汤,全家人就能像过节一样,美美地享受一餐。
这种涸泽而渔的勾当,我们是每年秋天都要干的,因此,小溪里的鱼越来越少。
我们慢慢长大了。那时,家乡人多地少,生产队把所有能生长植物的地方,都种上庄稼,上交公粮后,粮食总是不够吃,大队就疏浚了河道,加高了河堤,把滩涂改造成水稻田&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后来,我也离开了家乡。听说加高的河堤,多次被夏季洪水冲毁,小河恢复了原貌。
岁月如梭,改革开放四十年,弹指一挥间。我的祖国七十岁了,她像小溪一样走了一些弯路,现在正欣欣向荣,蒸蒸日上,青春焕发:一座座摩楼,是她刚强健劲的筋骨,一条条高铁,是她畅流奔涌的血脉。可是我,耳顺之年还没有到,血管里的血液,却越流越慢了,乡愁也像血液一样,越来越浓稠。再次回到家乡,我特意去看了儿时的乐园。
这些年,国家发展生态农业、绿色农业,注重环境保护,家乡变得更美了!她崭新的姿容,简直叫我难以相认;但小溪没有变,她依然保持着原始的生态风貌:溪水潺潺流淌,岸边垂柳蓬茸,白鹭优雅翩跹,潭水清澈见底,鱼儿自在游弋&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它们再也不必担心,担心有人涸泽而渔。
清潭的上游,高速公路凌空飞架,对小溪没有丝毫的影响。
河滩蒹葭苍苍,芳草萋萋,当年被我们砍得光秃秃的矮山,如今郁郁葱葱&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这茂盛的草木啊,莫非就是我心头疯长的乡愁!
愿我的家乡,青山常绿,绿水常清。
(作者系湖北红安人,中学高级教师,武汉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