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历来,我的家乡便有蒸米酒、喝米酒的习俗。对于一个客家小镇而言&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酒,似乎是从历史深处蔓延至今的乡愁,已然渗透于客家人生活的里里外外。
逢年过节一家团聚时,娶亲嫁女添丁进口时,亲朋好友来做客了,甚至就是干活乏了,当家的总要对作厨的说上一声&濒诲辩耻辞;温壶黄酒来呀&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谤诲辩耻辞;然后桌上就多了一壶冒着甜香气的酒了。倒一碗出来,酒香浓郁,酒色黄亮,酒味绵甜,乡人称之为&濒诲辩耻辞;黄酒&谤诲辩耻辞;也是极恰当了。
近十年来,每到九月初九,母亲便开始蒸酒,说是这段时日秋高气爽最适合蒸酒,蒸出来的酒可以放一年不坏。这样一则全了蒸酒的习俗,二则年节里和平时要喝的以及做菜要用的酒也有了。每年这个时候,我便会倚在厨房门口,一边和母亲拉家常,一边看她不慌不忙地蒸酒。
许久未生火的土灶,锅里灶上擦净抹干烧上开水;已浸泡叁四个小时的糯米,轻柔的搓去米衣放入干净的箩筐中沥干;闲置一年的酒缸、饭甑、簸箕,用冷水冲、滚水烫洗净晾干;此时,锅里再次烧上的水也已沸腾,母亲就要开始蒸酒了。她先是把饭甑放进锅中开水里。接着轻轻倒入已洗净的糯米,盖上饭甑盖开始蒸。这时,她会叫我守着火,她则开始用小木槌把酒饼(酒曲)磨成粉状放在碗里,又洗净一小盆红薯对半切好,还找出炒烫皮的砂、一些生花生&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间或叫我添些柴。就这么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了,期间母亲会往锅里加上两次井水,并揭开锅盖放入红薯,直至糯米饭蒸熟。
然后母亲就开始撤去大部分柴火,用盆装出红薯,再舀出一大盆糯米饭,让我给邻居们挨家挨户送上一大碗。邻居们笑眯眯地回应着:“呀,屋里蒸酒啊,等我尝尝,待会儿就去你家看看……”一圈过后,我回到家时就看到好几个婶子在厨房了。她们一边聊着谁家卖的酒饼蒸出的酒甜或者自家准备什么时候蒸酒,一边帮母亲把蒸好的糯米饭连饭甑一起放置在放了米架的空木盆上方,还有人帮忙提来两三桶清凉的井水。说笑间母亲舀起井水淋在糯米饭内,边淋边感受着水温。当饭甑下的水只有些微温热时,大家便又帮忙把糯米饭倒入酒缸中。母亲抓起碗里的酒饼粉撒向酒缸,并尽可能地与糯米饭搅拌均匀。然后再用半碗井水化开两个酒饼,沾着这水把酒缸里壁沾的糯米饭抹净,再把糯米饭抹平压实,又在中间挖出一拳深的“酒井”。 接着母亲就给酒缸盖上一层吸水的白棉布,再用大锅盖严严实实地盖起来(若是天气冷,还得把酒缸放进铺了棉絮的箩筐内,再在缸盖上面盖上一床棉被呢),最后大家一起把酒缸搬进干净的房间静待发酵。
&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接下来由米至酒的神奇变化交由时间创造。喜欢淡酒的,叁四天便可开盖;爱饮浓酒的,则可放上七八天。把整缸酒煮开,沥去酒糟便得到了纯酒酿,放凉后用酒瓶装起来放至阴凉处,想喝了便倒上一壶,日子都是甜的!
父亲从果园里回来了,洗净手抓起红薯,边吃边跟我说:&濒诲辩耻辞;要说这酒,还是你母亲蒸的甜&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你奶奶蒸的就苦辣些!&谤诲辩耻辞;婶子们哄笑起来:&濒诲辩耻辞;知道你疼你妇娘呢&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谤诲辩耻辞;母亲不好意思的瞋了父亲一眼,转身进了厨房,拨旺灶头的火,舀尽里面的水,再把因炒烫皮而黑油发亮的砂倒入锅内,再埋入生花生。砂热后开始不断翻炒,不一会儿便飘来花生的香气。大家嗑着今年新收的花生,话里话外无不是对生活的喜悦满足&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
我想起小时候看奶奶蒸酒。一样的器具食粮,一样的蒸酒步骤,一样的热热闹闹,但来帮忙的阿婆们所聊的话题却大不相同&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她们往往聊的是年轻时劳作的辛苦、为解决一家老小温饱的奔波。至于蒸酒,也是会的,但蒸的少。在粮食尚不够吃的年代,大家忙完公家的活挣足工分后,都忙着在自留地里种上最高产的红薯。谁又舍得拿钱买或者拿不充裕的粮食去换糯米蒸酒呢?偶尔蒸上一点儿,那酒,喝着也是苦辣的!
杯中酒非旧时味,眼前景自心中情&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饮一碗家乡的黄酒,酒味是那样绵甜悠长。不必追求《菜根谭》中所谓&濒诲辩耻辞;花看半开&谤诲辩耻辞;的趣味,倒真真切切在是&濒诲辩耻辞;饮酒微醺&谤诲辩耻辞;了!但让人微醺的,又何止那碗甜米酒呢?
(作者单位:江西省定南实验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