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炊烟是飘在故乡天际的诗行。
我出生在河北坝上,炊烟就是儿时的期盼。姐妹兄弟多,生产队的收成也不好,餐饭里没有油水,粗粮多。早晨,妈妈和奶奶会把柴草或者牛粪用揽筐挎到灶膛前,生火做饭。孩子们可能还在梦里,会梦到蓝黄相间的火苗舔着锅底,不知道舌头在嘴唇边来回转舔了几遭,抹不去的饭香。莜面是当时老家的主产,生长期短,产量低。记得会有半年的时光吃玉米返销粮,莜面拌粒和玉米窝头是主要的食物了。
晨起的炊烟带着好闻的柴草味飘远,飘过了东面的山峦,消散在那瘦瘦的云丝里,与之融为一体,挂在天边。农村的晨曲随炊烟而欢快。牛羊出圈,鸡鸭叫鸣,老乡呵斥牲畜的声音,妈妈们喊叫孩子的声音在一起交织,把一家家日子的延续,和延续的生活打开。天气好的早晨或者傍晚,是炊烟最为缭绕的时候,家家户户的房顶都升起蓝瓦瓦的一缕,不时各种饭香和炝锅的味道飘散在村头和户脚,有说不出的美妙,耸耸鼻翼做个深呼吸,瞭上几眼,一行行的炊烟升起、飘散,心中的憧憬一次次饱满、热烈。
长大后离家奔忙的我,每次回家都会遥望村口升起的炊烟,明白那炊烟里有自家的成分,心里就有了热望。家的美好再一次温暖游子的思绪,不由得加快脚步。
每次离家,都是晨起炊烟还没有完全飘远和散尽的时刻,回望送我的家人,挥手的奶奶、妈妈和姐妹,还有越来越稀薄的那抹炊烟,依依不舍,却只咬紧牙关不回头。
回家的次数稀疏起来,再后来回家的时候,看不到村口的炊烟了。现在,农村的家里不用烧柴草和牛粪了,庄稼的秸秆在田里堆着,倒成了田地主人的心事,怕引起火灾,只好打听谁家专门从事饲养送给谁家,还要给对方搭上人情。弟弟讲他种地秋收后的秸秆就是自己装车送到别处的。在家的早晚到山坡上远眺,也没有发现炊烟的踪迹,只余村头天空的浮云,假借了炊烟的衣钵。山坡上的干牛粪团很多,一坨一坨地干瘪在天空下。
如今,农村家家户户都用电、用液化气了,方便简单。农村的变化有响应国家治理环境、消除雾霾的因素,大多还是生活富裕的必然选择。祖国富强了,人们富裕了,选择优质化生活是理所当然的。快节奏的生产生活,使人们走出传统,走出低效率,捡牛粪搂柴草,都被一股脑地装进了历史,变成多少年以后的思念和回望了。
业余时间读了一些书,读到&濒诲辩耻辞;月亮是别在村子领口,最漂亮的徽章&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炊烟是飘在村头,最浪漫的诗行&谤诲辩耻辞;等等这样的句子,在这个时刻,更加品味到了诗人的预判和先知,觉到些炊烟的神韵。弟弟说,国家政策好,人们干得都很起劲,你看村子里的不少人都搬到县城住楼房去了。弟弟在县城买的楼房也都装修好了。我问弟弟,这一溜大瓦房以后不留着吗?弟弟没回应我却说,大哥你还记得咱家过去的土房吗?我反问他,你还记得吗?他说记得,进门不由自主地就要猫腰低头,不小心就会撞在门头上。说完,弟兄俩会心地笑了。
是呀,怎么会忘记&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其实,我想对弟弟说,等有时间咱们让姐姐用大锅烙上一顿糖饼吃吧,再一起看看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