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路
像母亲菜园里的藤蔓作物
公路从远方逶迤而来,在村庄不断分叉
攀爬、伸长芬芳的触须
串起女人瓷质的微笑,孩子朝天的呼唤
&苍产蝉辫;
瓢虫一样的汽车
一眨眼工夫,从对面山上飘进院子
车门打开,衣服、鱼肉、米面等生活必需品
侧身推开贴着红红春联的房门
&苍产蝉辫;
父亲用来背东西的背篓
已在屋檐下做了温暖的鸡窝
母鸡的高歌里,那些带着余温的鸡蛋
顺着藤蔓进城,以&濒诲辩耻辞;土&谤诲辩耻辞;的名义
享受着最尊贵的礼遇
&苍产蝉辫;
还有土豆、水果、蔬菜众多农业产物
随着进村公路,仿佛打通了所有阻碍
纷纷得宠。这个边远的苗家山寨
因此有了车轮放大的漩涡
有了按捺不住的窃喜和向前飞奔的力量
&苍产蝉辫;
旋转
废旧的石磨安坐在院角
磨孔里,母亲栽种的金盏菊开放
在风中挥舞着小拳头
像五岁的小侄女,在小黑板涂抹阳光
屋内,马达声声
父亲正在为一家人团聚磨制豆腐
阳光下,屋檐垂落的影子
链条一般铺开,连接公路
串起眼前和天边
车轮飞旋,拉响春天的号角
我仿佛一面闹钟身体里的发条
慢慢拧紧,又一点点松开
我听见苗家山寨幸福的&濒诲辩耻辞;嘀哒&谤诲辩耻辞;声
正切合时代的脉搏
荡漾开来&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
&苍产蝉辫;
草鞋
那是雨天,屋檐垂下的水线像钢筋栅栏
父亲光着脚坐在马凳上
手里的麻绳掺和蛇皮口袋抽出的细线
搓揉、拉扯,自己和自己拼命较劲
仿佛一只隐藏惊雷的困兽
&苍产蝉辫;
春耕播种,他要从五公里外的场镇
背回庄稼所需要的肥料
他急需一双结实点的草鞋
对抗贫困潦倒的生活,收纳纠缠不清的来路
&苍产蝉辫;
多年后,村里建设农耕博物馆
村长让他打几双草鞋,以示那段艰苦岁月
父亲搬出长马凳,清理麻绳
和着电视里的音乐,穿腾漏风的记忆
脚上的皮鞋,在晃动的节拍里幽幽闪光
&苍产蝉辫;
更为意外的是,二妹发的一个朋友圈
让父亲的草鞋&濒诲辩耻辞;红&谤诲辩耻辞;了起来
如今,父亲带领一帮老人打着草鞋
那段苍白的日子,仿佛在一夜之间集体转身
长出翅膀飞往山外
开始用草木的气息踩响世界的路
&苍产蝉辫;
对于灯盏的回忆
一年难得吃上两回肉,却有一种像精肉一样的松木
劈开、晾干、分成小块,用铁网燃放在高处
村庄便有了对抗黑夜的獠牙
&苍产蝉辫;
煤油也很金贵,我和妹妹做作业时才能点灯
且灯芯很小,只有黄豆那么大
刺鼻的煤油味道,和读书改变命运的决心
在幼小的心灵里撕杀,碰撞起明亮的花火
&苍产蝉辫;
村庄通电的晚上,平时安静的山寨沸腾了
大人小孩过节一般,集体仰起头颅
看着悬挂在高处,小葫芦似的玻璃物体
如何开出耀眼的光芒,直到眼睛发酸、发胀、发痛
&苍产蝉辫;
后来我才明白,那不仅仅是通电
那是低矮的生活接近星辰,那是世界的手
触碰到了边远苗寨最敏感的神经&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
&苍产蝉辫;
上学的路
小侄女从校车下来,背着书包小鸟般飞进家门
校车渐渐远去,可老师温暖的笑容还停在我面前
一如四月的春风,拂过小小的村落
&苍产蝉辫;
与公路一起延伸的,曾有一条蜿蜒起伏的山路
我上学的时候,每天沿着它来回
如今,它像远去的校车一样
消失在连绵起伏的山茶基地中央
&苍产蝉辫;
不用早起,不用担心下雨
不用害怕饥饿和跌倒&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公路在阳光下闪着光
如一把幸福的刻度尺,抬起低矮的村庄
&苍产蝉辫;
消失了,都消失了。那曾深深勒进我幼小心灵的自卑和孤独
紧紧捆绑这个苗家山寨的落后和贫穷&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