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生命的感动》体现出作者的经天纬地之才,这经天纬地,并非他在文字场中南征北战、奋力厮杀,制造着排山倒海、人仰马翻的局面。而是他的文字发乎于心,诉之以情,个人胸怀与精神气场通过文字得以外化。句句见心,字字见物。他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深长的时间走廊,在天、地、人心与人文之间构建了一个自由往来的通道。
可是,纵观他文章的结构,又非我们想象的那样:闹气腾腾、大讲排场,追求所谓的气势与场面。相反,那些宏伟事物一旦进入到他的文本,就以一种特别轻盈、朴实,常态化的面孔出现了。比如当冬宫、汶川地震、戈壁与锡提亚古城落在他的笔尖,往往集聚成了一个细小的点。长天大地,浩瀚江河,都成了一个回眸、一道闪念、一场喟叹。他知道怎样化实为虚,化有为无,化繁为简。山河历史在他的面前,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背景。他把那些坚硬的、沉重的、甚至疼痛的东西融入血脉与骨髓,让他们获得了某种温度与力量。
《寻找生命的感动》正是如此,这些感动具体而微,具备着十分清晰的纹理。细节都自带光芒。在众多的细节中,我们可以看见一个人情感与心灵所走过的漫漫长路,可以洞见人事与时代的变迁。同学、故友、师长以及亲人在安谅的文字中像光一样绵绵不绝。让人一时间愣住,说不出话,仿佛触摸到了时间的冷与热。邻居的王家姆妈、上世纪70年代的中山东一路、美丽的周老师以及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这些不曾忘却的记忆勾勒出岁月的轮廓,塑造着时间的景深。
没错,《寻找生命的感动》所建构起的,恰好是一个对于时间的多维体。从《躺着的丰碑》《戈壁滩上的法国梧桐》这些作品之中,我们不难看出,他对于土地,充满了爱与敬畏。比如当他写到枣花、一场骤至的雨。整个人就在花的香气与雨的湿凉中融化了,他即是花,花亦即他,他即是沙尘暴,沙尘暴亦即是他。他的文本就在这种不讲究与不雕琢中丰满立体起来。
但无论是写大地、时间还是记忆中的往事,他都有能力找到承载起事物的那个点。这些支点,并不虚无,它们通常具备一种实实在在的质量,他们揉入了作者的呼吸、血液与生命体验。当然,最关键的,别的书写者在纸上通常是野心家,他不是,他只是一个诚恳的耕耘者,奔跑在大地上。我们通过他的文字,可以深切地感受到纸面上由简单所带来的巨大穿透力,比如,他在深夜,接受一个女孩的倾诉,恨自己没有与普希金生活在同一时代,他的这种诗人气质让这个文本脱去了许多人间烟火,多了一种世外桃源的心境。
如果,我们反过来观察,不难发现,当写作者在结构与技法上越来越追求所谓的难度,越来越强调那个所谓的标准;那么,这种文体就越丧失了生命。安谅无心插柳地印证了这一点。在《寻找生命的感动》中,他的文字诗性,自由,奔放。这样的好处是让他不至于像贾岛那样,写文章还自毁胡须,也没有像气功师傅那样,憋出了一身内伤,他的文字长短自由、不拘一格,正如走路吃饭,文满则溢,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另一方面,我觉得这个文本可能被遗漏的好处,在于他不仅仅呈现了个体的思想经验,同时,也很诚恳的、很勇敢的审视着自己。也不论这种拷问与审视是否有结果;至少,这种真诚给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