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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创作谈:是什么让文字漂浮于尘世之上--理论评论--中国作家网

摆关闭本页闭 来源:中国作家网      发布时间:2019-12-03

张爱玲说,长的是磨难,短的是快乐。其实不然,快乐自然是短的,磨难也不总是持久的,最多的是麻木,一种既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的麻木和无聊&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或许,这才是生命的本质。写作于我,意义的一种就是用文字抵御这种麻木。当我偶遇到一个有&濒诲辩耻辞;文学&谤诲辩耻辞;特色的人或者偶尔听到一段有&濒诲辩耻辞;文学&谤诲辩耻辞;价值的事,我会想用文字把它记录下来。有时候,我会质疑这种记录的必要性,我们的世界已经充斥了太多的文字和信息,多到它们已然成了我们麻木的源头,还要继续增添吗?我不知道。最终,是倾诉的欲望和一种惯性的勤奋战胜了麻木和懒惰,于是,有了我一篇又一篇的小说,于是,有了《暗涌》。

《暗涌》最初的起意是偶尔听到的一个故事,一个北大校友的爱情故事,最让人诧异的是这段爱情居然有一个近似于童话故事的结局。我记得一位老师说过,小说就是把看似荒谬的东西写得入情入理。我觉得这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素材,我不知道那位校友的具体故事如何,我完全虚构了之间的迂回曲折,让他们的爱情从看似不可能到脉络清晰可信。当然,爱情只是这个小说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很小的一部分。《暗涌》写了许多,表层上的,写到战争和创伤,职场和创业,故乡和童年,城市和欲望。冰山之下,我写到了孤独和迷茫、焦灼和不安,心悸和绝望,悲悯和救赎,光亮和希望。时间轴线上,着力点是当下,是最近十年的故事,但是通过散点和倒述回溯过去四十年中一些关键的人和事,寻找贵林来时的路。空间上,纵横四海,从喀布尔到硅谷,从上海到深圳,从邵阳到大连,最后落点在非洲的埃塞俄比亚。我通过贵林这个人时间上的成长和空间上的迁徙把这些主题和地名串联成线成图。我记录70后在这个时代里的翻涌起伏,在这个广袤世界里的漂泊寻觅,在尘世的命运里承受的磨难和历炼。我努力找寻一种和时代的裂痕碰撞,和人性的幽微纠缠而来的深刻的力量和回响。

说说《暗涌》这个书名的含义吧,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我们的人生并不总是沿着我们期许的那样直线前行,有乌云,有暗礁,有断裂,生命中的那些意外和无常便如大海深处的暗流,会在某一个静默的日子里洴涌而出,让我们无法呼吸,无法抬头,逼迫我们直面生活的本色并咀嚼人生的苦难。

而另一层意思则是,我们今天所有的痛楚和困惑或许都是源于过往的时间的侵蚀。那些看起来遥远淡薄的旧痕一点一点积累,一点一点铸造了今天的我们,暗流涌动,一切都有踪迹可寻。命运的天空,一道道浅痕划过,似无痕,却有迹。我们原生的家庭,我们最初生长的地方,或许就已刻下了我们人生道路的方向和结局。

而有意思的是,这两层含义其实是有些矛盾甚至是相悖的。但是或许,这就是命运的玄妙之处。人生可以灿烂如千阳,也可以如此困苦不堪,让人欢喜又让人沉郁,而关键的是,从来都不会是完满的。就像我在《暗涌》第四卷《深圳病人》最后所言:&濒诲辩耻辞;一个人的一生从起点到终点,不过是在画圆,你一笔一笔,想把这个圆画得很圆。大多数的时候,你是画不拢这个圆的,等你历经艰辛封住了这个圆的时候,这个圆就成了一个零,一切都归了零,成了空。一次次的征途,不过是把这个圆画出来,然后眼睁睁看着它消失殆尽,踪迹全无,不断地开始,又不断地结束。&谤诲辩耻辞;而这,同样也是大多数文字的命运,从空到零,留不住的。我能做的就是停止追问写作的意义,静静地看每一个文字从四面八方纷沓而至,如飞鸟,如水滴,如雪花,我竭力地去捕捉它们,然后把它们按照我以为最佳的方式,排列、组合、熔炼、打磨,最后让它们暂时定格在洁白的纸张上,最后的最后,又都和时间一起腐烂,消逝在时光的暗流里。

我的一个同学是一个文化记者,经常写书评,她看完后给我写了这样一段话:&濒诲辩耻辞;心里既壅塞又空寂。就像时间孤注一掷地从身边坠落,纷纷洒洒了一路尘埃。或许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质数,或许因为人活着就是在不断地寻找,和自己相处,和他人,和世界。这种孤独浩渺如海,深不可测,并不是尘世的温柔就能覆盖。每个人都是贵林。漂泊也是另一层治愈。然而心底的阴影非寻根问底不能解。甚至不断沉沦,身边皆过客,然而谁又不是?这不是个体的孤独,是整个人类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质数。&谤诲辩耻辞;

我看了以后差点落泪,或许,这就是写作的另一层意义,在从零到空的之间,在所有之间的之间,我记住了飞鸟的俊俏,水滴的剔透和雪花的纯粹。我听到了我的文字在高山流水之间的回响,虽然那回响细若游丝,且瞬间就泯灭在群山起伏的空谷里。

北京的分享会上,刘汀老师说我是一个有野心的作家,所以会去写叁部曲,会去写命运。我听了哑然失笑,我哪里是有野心,不过是无知者无畏。我的文学起步很晚,第一部长篇小说《狂流》完全是兴之所至,全无章法,觉得想说的话尚未说透,便想着写第二部。遇见文学是我生命中的暗涌,是一个意外,但又或许是有来处的。我一直是个喜欢看书的孩子,我记得那个在同学家看《少年文艺》看到天黑才匆匆归家的我,那个偷了母亲的钱去买《聊斋志异》连环画的我,那个在海外没有中文书籍,只得一遍遍翻看《红楼梦》的我,一点一滴,堆积成雨,慢慢地洒落在这条荆棘满布的漫漫长路。

我的写作很多时候都是利用碎片化的时间,把孩子送到目的地,我就在旁边打开电脑开始写,有时候甚至就是坐在车子后座写。外面是黑的,车子里也黑,只有屏幕是亮的,我接着上一次的思路写,有时候很顺畅,有时候很艰难。我在艰难的时刻告诉自己,你可以的,就像很多年前,老骋跟我说,你可以的。我从来是个没有信心的人,写作又是如此让人绝望,感谢那些相信我的人,感谢那些爱和信任,让我在暗夜里看到光亮。爱,是牵引我们前行的光。信,是让文字漂浮于尘世之上的力量,而这,是《暗涌》得以成书的源泉,也是我在小说里试图传递的一个讯息。

二湘:毕业于北京大学和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小说发表在《当代》《江南》《芙蓉》《北京文学》《上海文学》《青年作家》等。小说曾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长江文艺》等转载。《重返2046》获第八届华语科幻星云奖电影创意入围奖。作品进入中国小说学会年度小说排行榜。着有小说集《重返2046》和长篇小说《暗涌》《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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