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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艺网冲大疫与年俗

摆关闭本页闭 来源:中国文艺网      发布时间:2020-03-05
  2020年春节前后,一场大疫席卷了古老的华夏大地。除夕之夜,十多亿人在家里,严防死守,诚惶诚恐,甚至谁咳嗽一声,全家人都不免心中一惊,如临大敌。
  这让我们想起“年”和“祟”的故事。当然,对于“年兽”的传说很多,大致是“年兽”形貌恐怖,身长数尺,眼若铜铃,来去如风,因其嗷叫时发出“年”的声音,故名“年兽” 。“年兽”常常在除夕夜侵犯人类,或生吞活人,或捕猎家禽,因此人类想尽各种办法驱逐“年兽” ,保护家人和村庄平安。但人们常常忽略了“年兽”来袭时的一个“跟班” ,名为“祟” ,“祟”为小鬼,全身黑色,却有一双白手,除夕之夜潜入有小孩的人家,它不吃人,却喜欢抚摸熟睡中小孩的额头,只要一摸,小孩必定发烧,而且病情会在家庭内或整个村庄的孩童中流行。
  中华民族是一个从灾难中走过来的民族,诸如水灾、旱灾、冰灾、雪灾、蝗灾、地震、海啸时常发生。这些灾难大多是有形的灾难,或者发生在局部,或者时间上可以预判,总之,人们可以通过迁徙等方式进行躲避。但&濒诲辩耻辞;年&谤诲辩耻辞;&濒诲辩耻辞;祟&谤诲辩耻辞;这些妖魔鬼怪因其来无影去无踪而变得更为可怕,因为它们是无形的存在,无孔不入、无处不在、防不胜防,似乎更像是一种病毒或传染病,如果&濒诲辩耻辞;作祟&谤诲辩耻辞;得逞,病情蔓延,则是大疫。
  当然,将“鬼”或“祟”理解为一种传染性的疫病,与某些祟书或民间所传的“祟病”不一样。在民间,常常把因鬼神侵扰所致的一种非医学意义上的病症称为“祟病” 。但在这里,我们大胆地假想,所谓的“鬼”或“祟”其实是不存在的,或者说“鬼”或“祟”本身是否就是疫病的另一种表达?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疫病,古人不知如何表达,于是创造出魑魅魍魉、鬼鬼祟祟这些同样属于无形的形象用来指代“疫” 。
  今天,当我们为病毒所困,禁足在家,仿佛外面的世界处处是病毒,却又看不见病毒,然而一不小心就会感染病毒……面对疫情,个体生命和意志陷入一种无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猛然间与古人产生了更多的“共情” ,愈发地理解古人在科学技术更欠发达的情况下,面对疫情时的那种恐慌和无力感。
  但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继续。于是古人想出了很多应对的办法,比如“压岁钱” (压祟钱) ,将八枚铜钱装在一个特别的袋子里,置于枕下,象征着“天地八方”来共同压住名为“祟”的小鬼,达到镇恶驱邪之效。比如放风筝,想象着病毒依附于风筝之上,在越飞越远时剪断风筝线,便是放飞了疫病,所以,老人总是不许小孩去捡别人家断了线的风筝。比如年前大扫除,十几亿中国人一齐动手,把各自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既是为迎神,也是为防疫。再比如北京兔儿爷的故事,在人们病重之时,是多么希望有位兔儿爷带着玉杵从天而降,跪地捣药,有时还身着金盔金甲与病魔战斗。事实上,古人还创造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如驱傩、跳神、烧火判官、烟花爆竹、烧龙、燎疳、耍社火、跳秧歌、挂灯笼、贴门神、贴对子、贴窗花等,这些年俗或多或少都与驱疫防疫有关,表达出对生命的护佑和对生存的渴望。本文将介绍几个有趣的民俗,来看看古人在年节期间面对大疫的文化心理。
  在西北陕、甘、宁一带流行着一个叫做“燎疳”的民俗活动。一些传说认为该民俗与粮食有关,但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更像是“以火攻瘟” ,从字面看便一目了然,有火有病,用火来祛病。“疳”作为一种病在很多医书中均有记载,比如宋代刘昉《幼幼新书》载“有小儿中疳积候。面带青黃色,身瘦肚膨胀,头发立,浑身或热,肚中微痛” ; 《本草纲目》也有类似的记载。是否可能在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以前,有过一次名为“疳”的病毒来袭,和今天新冠肺炎病毒一样气势汹汹?或者在贫瘠的黄土高原、在食不果腹的年代里,“疳”作为一种常见的流行病曾引起人们长时间的恐慌?在漫长的岁月里,人们才慢慢探索出“燎”这样一种驱毒灭病的办法。这里面既有一定的科学性,比如先民们发现“疳”病毒害怕高温、火烧;当然也一定包含着对火神的原始崇拜。于是,这种遥远的记忆以一种民俗的方式传承下来了。自汉以来,宫廷就有“庭燎”的习俗,现在的民间的“燎疳”常常发生在二月二、正月二十三、大年二十九、大年三十等。
  今年正月二十三晚上,陕西省很多农村认为新冠病毒闹得人心惶惶,又害怕高温,于是很多人家都开始“燎疳” 。我们的朋友陕西民俗学者潘浩说,在白水县农村,傍晚时分,家家门前堆放一堆硬强的柴禾。全家人都要走出大门外,共同“燎疳” 。先由家长在柴禾内放上香裱和几个纸炮,再放一小撮盐。点燃柴禾后,烈火熊熊,纸炮声声不断。待大火燃过后,全家人依次跳着燎,在火堆上跳过去,又跳过来,连续燎三次。待柴禾全化成火籽后,家长便用铁锨扬火籽,也叫“扬五谷花” 。那一锨扬出去的火籽稠而红,象征当年五谷丰收。扬后,地上是一片火星花花,所以人们也称“燎疳”为“燎花花” 。
  因为&濒诲辩耻辞;燎疳&谤诲辩耻辞;不是大型聚集类活动,而更多是以家庭为单位,在家门口进行,所以也没有被禁止,大疫之下,人们想到用这种古老的方式表达对祛病除邪的美好愿望。让所有的晦气都被燎火烧干净,从此在新的一年里,一&濒诲辩耻辞;燎&谤诲辩耻辞;百了、干干净净、百病不生。
  与之相类似,几年前的年节期间,我们在陕西省宁强县看到一次“端公下火海”的民俗活动。何为“端公” ?简言之,是一种民间的男巫,常常在夜间受请作法,踏歌踊舞,娱神攘灾。那次,我们看到一户人家小孩生病,家长请“端公”背着孩子过火海。出人意料的是,这并不是一个象征性的仪式,“端公”背着孩子,在“火海”里念着咒语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为什么?似乎不能排除这样一种可能性,即在持续的时间里火“烧死”了病毒,火的燃烧隔离了空气,且达到了一定的温度,病毒无法存活。所以,这里面也包含着“从巫到医”的历史过程。
  再比如,陕北过年前后都要烧“火塔塔” ,在院子里、大路口烧,把煤垒成塔,烧起熊熊大火,通宵达旦,一方面,人们围着大火聊天、取暖,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还包含着烧尽妖魔鬼怪的意思。在“火塔塔”的基础上,又形成了“火判官”民俗,即把煤炭垒成“判官”的形状点燃。唐宋以来,受到“钟馗啖鬼”传说影响,人们雕塑出空心泥塑“钟馗” ,他的眼、耳、鼻、口、肚脐等处各挖一个洞,年节时,在泥塑内部填满煤炭并点燃,这时候,钟馗的眼睛、嘴巴、肚脐等处都会向外喷火,由此烧掉一年的疾病和霉运。当然,最为盛大的还属“九曲黄河阵”这一相传源自于封神演义的民俗活动。在一块平地上,点亮365盏灯,形成一个名为“九曲阵”的迷宫,大人带着小孩在里面转来转去,直到走出迷宫,这被称为“走百病” 。总之,古人防疫,他们相信所有一切不好的东西,一切病毒、一切妖魔鬼怪,都可以通过火来驱走。
  大概是因为,在古人的意识中,疫病属寒邪,而火是温暖的;疫病属阴暗,而火是光明的。尤其是在冬天,天寒地冻,一旦病毒来袭,人们自然会想起火,所以年俗除疫,便与火联系在了一起,形成了某种独特的民间记忆。
  时至今日,在家禁足已经一个月有余,这时候遥想那些乡野之上的民俗,的确会给我们异样的感动。我们重温大疫与年俗,并不是要证明古人某些做法的科学性,而是强调古人因防疫而留下的文化记忆、信俗传统和神话体系,其中可能包含着强大的精神力量和民族的文化基因。
  对于一个灾难深重的民族来说,先民们一方面在现实生活中积极地探索、摸索,从巫到医,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为更好的生存发展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另一方面,也在精神和文化层面为我们留下了丰富遗产,春节作为中国人最大节日,却并不是一个良辰美景,而是“年兽”和“鬼祟”来袭的灾难时刻;也正如敬祭瘟神,人们相信这是一种既能传播瘟疫,又能抑制瘟疫的神。祖先极尽智慧,为我们留下温暖,把苦难和恐惧转化成了喜庆和红火的记忆,包含着护佑生命的古老辩证法,这种浪漫主义、积极乐观、充满正能量的精神,恰恰构成了我们民族文化的底色。今天,我们遭受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疫情,但是,在一种“共情”之中,我们也完成了与先人跨越时空的对话,对他们有了更多的“同情之理解”以及“温情与敬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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