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点透视
最近一段时间,宫斗剧持续刷屏。作为一名迷恋历史叙事的专业观看者,面对这样的现象,笔者感到深深的忧惧。惧是惧怕自己会惑溺于华丽多变的宫斗剧外观表象,失陷在无脑的感官愉悦中而不自知,忧是忧虑如宫斗剧这样空洞矫饰的狭隘类型屡屡暴涨收视率或点击率,一边造成经济学上&濒诲辩耻辞;劣币驱逐良币&谤诲辩耻辞;的边际价值倒挂,一边就如司马光的担心,&濒诲辩耻辞;泥沙涨者其泉慁,莨莠茂者其谷芜&谤诲辩耻辞;。
&濒诲辩耻辞;泉慁&谤诲辩耻辞;或&濒诲辩耻辞;谷芜&谤诲辩耻辞;都是喻指,不单是自然环境因为灾害性恶化而失去青葱澄澈的良性发展生态,更是人们头脑中的审美与价值的取向出现误导、误判,这也是宫斗剧误人最深的地方:情节中充斥着男女情意纠缠,却一点不涉及真爱本义;人像物象景象都竭力仿古拟古复古,整体叙事却自闭在狭隘的宫体空间,不包含任何有反思的历史正义。
越来越铺张的服化道和越来越精致的妆容,不过是换着花样抽空了女性的独立主体价值。为什么宫斗剧中没有出现《会饮篇》中称颂的阿尔克提丝,或者《荷马史诗》里敬挽的安德洛玛克,这些因为承担责任和主动选择自我牺牲而流传后世的真爱原型?原因在于,宫斗类型的套路设定本身是反智的,服膺于男权中心论,窄化女性思维,物化女性价值,以争宠作为两性叙事的核心焦点,结果必然是以虚荣的恩宠替代真爱的本义。
围绕宫斗热点继续追问下去还会发现,为什么无关真爱的宫斗剧反而在网络点播上热得烫手?爱情中本是自然发生的吸引和最动人的倾慕互爱,怎么就直接化简为一个&濒诲辩耻辞;撩&谤诲辩耻辞;字?宫斗剧中的两性描写,为了更加通俗化地制造情节反转,究竟让渡了怎样的人格底线?从宫斗鼻祖《金枝欲孽》,到后起之秀《甄嬛传》,再到不久前的《延禧攻略》,以及与它人物相交叉、时空相重合的《如懿传》,如何换着花样抽空女性的独立主体价值?
不仅如此,这些宫斗剧还在游戏化地建构主人公行为和台词的过程中,不停歇地刺激爽快观感,吸引观众们的追剧热情。在《延禧攻略》中,无论面前是敌是友,是熟识的相知还是第一次遇到的陌生人,只要感到对方有恶意释放,魏璎珞立刻战神附体,一边出语犀利、刻薄、滔滔不绝,一边拳脚相向,随手抓到什么就当作武器挥舞过去。
这熟悉的一幕是不是像极了电竞游戏中的英雄打野?凡是挡在前路的来者都要像团灭野怪僵尸那样无差别砍砍砍,那些宫廷里记录丽人升迁的繁琐封号,如贵人、令嫔、贵妃、皇贵妃&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则变身为逆袭途中记载战斗经验值的技能、装备和游戏道具,像刺激游戏玩家共鸣感那样,一波波制造出围观打野的&濒诲辩耻辞;逆袭惊喜&谤诲辩耻辞;。而在语言对白方面,魏璎珞的言语始终维持着高频次、强音频的大密度输出功率,这种文字类型在网络文学中有一个特定的命名&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濒诲辩耻辞;爽文&谤诲辩耻辞;,旨在推高读者阅读快感,赢取用户回头的累积点击率。
“爽文” “逆袭惊喜”的双重快感确实为宫斗剧赢得了数量可观的网络点击量,但是一味追求游戏化节奏的快进剧情不再包含任何与历史相关的正义。一个在历史上经过复杂浮沉的王朝被狭小地封闭在宫墙内,缩微为主奴之间争风吃醋的“茶杯里风波”,而那些动辄杀人害命的行为设计也只是为了制造情节起伏服务的轻易反转,不包含任何思考的成分,也就没有什么正义成分值得辨析。
狭隘的宫斗取材决定了视野有限的剧情内,只能惰性重复单一的矛盾类型,即封闭在宫墙内的群体之间天然存在的结构性矛盾。竞相争斗的结果无非只是强势一方与弱势者之间的力量对比变化,没有任何利他的超越价值在矛盾解决时得以实现。宫斗剧在选择了自闭空间以获得叙事便利的同时,高调放弃了对于历史正义性的思考。这也是为什么&濒诲辩耻辞;延禧&谤诲辩耻辞;与&濒诲辩耻辞;如懿&谤诲辩耻辞;先后上线的大型&濒诲辩耻辞;撞车&谤诲辩耻辞;现场里,宫斗粉们竟然不甚在意历史上同一原型的人物在不同剧情中的颁笔(人物配对)人设与黑化反转是否足够合理,反而围绕细枝末节的美工设计争论不休。
但是亚里士多德在两千多年前的《诗学》里早已说过,&濒诲辩耻辞;戏景虽然吸引人,却最少艺术性。&谤诲辩耻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