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产蝉辫;&苍产蝉辫;赵世瑜,1959年8月生于北京,1982年2月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先后获历史学学士、硕士和文学博士学位。1996年任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2009年调北京大学历史学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领域为明清以来的民间文化史与民俗学史。代表作有《眼光向下的革命&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中国现代民俗学思想史论(1918-1937)》《狂欢与日常&尘诲补蝉丑;&尘诲补蝉丑;明清时期的庙会与民间社会》等。
在日前举行的北京民间文艺家协会第六次代表大会上,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赵世瑜当选为新一届主席。他对北京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有什么独到看法?对首都民间文艺事业发展又有什么新思路?经北京民协工作人员引荐,深冬的一个午后,记者拜访了赵世瑜主席。
回溯赵世瑜与历史学、民俗学的缘分,那是41年前的事情。动荡过后的1977年,赵世瑜高三毕业,原本要去上山下乡,高考恢复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不过,报志愿时,这位学画画的“艺术生”犯了愁,那一年多数艺术类院校还没有恢复招生,令他憾无美院可报。因缘际会,他最终被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录取,踏上另一条专业路。本科毕业之后,赵世瑜留校任教,两年后攻读了历史学硕士学位。有感于历史学更侧重帝王将相等重大事件,鲜少涉及普通老百姓的民俗传承,他又攻读了民俗学博士学位,矢志开辟一个历史研究的新领域。
北京民协主席赵世瑜
&苍产蝉辫;&苍产蝉辫;&苍产蝉辫;&苍产蝉辫;&苍产蝉辫;满足生活需要,民俗才能延续
我们的话题从老北京开始。这座底蕴深厚、特色鲜明,孕育了京味文化的古城,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传统民俗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可否挽留?应该怎么延续?
赵世瑜说,“任何民俗,脱离了现实的需求都难以延续。我们在研究北京传统文化时,要了解今天人们需要什么。”
有些民俗,已经在城市化的进程中成为历史,比如春节时热闹红火的庙会,已同传统庙会有了质的不同。赵世瑜指出,“庙会”顾名思义,先有庙再有会。“东西两庙货真全,一日能消百万钱。多少贵人闲至此,衣香犹带御炉烟。”在这首描写北京庙会繁荣景象的清代竹枝词中,东庙隆福寺和西庙护国寺,从元代开始就得到皇室的直接支持,法事规模大到可宰杀几万头羊。清代时,这里居民密集,是百姓采购日用所需的主要场所;民国后,两座寺庙逐渐破败,庙会变成表演曲艺杂耍、售卖各种小吃等功能较单一的市场;再其后,购物场所日益普及多样,戏院、电影院逐渐被百姓接受,昔日热闹非凡的庙会因丧失了最主要的购物功能,百姓逛庙会的兴趣和需求日渐减少,逐渐衰落,最后彻底停办。在城市化的进程中,胡同里的街坊变成高楼里的邻居,居民间的亲密联系被彻底打破,庙会再难承担维系社会关系网络的功能。现在春节期间举办的厂甸、地坛、龙潭湖等庙会,只是买卖或文艺展演展示,与传统庙会已大相径庭。唯有京郊农村的个别庙会,如妙峰山乡会,其乡土文化并未被城市化发展斩断,仍延续着传统。
也有些民俗,即使中断也还有生命力。赵世瑜举了一个例子:过去元宵节时有“走百病”的习俗,妇女们走出家门沿着特定路线步行,途中还有摸门钉等仪式,象征驱病除灾,祈盼人丁兴旺。这很符合现在健步走的健身理念,如果我们设计一条合理路线,这项传统习俗完全可以恢复。
老北京庙会一瞥
北京文化应不失根本,不断更新
近几年,北京市大力推进全国文化中心建设,并提出以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为根基,建设好大运河文化带、长城文化带、西山永定河文化带的“一城三带”文化发展战略。
赵世瑜表示,北京文化是不断更新又不失根本的京味文化。几百年以来,持续涌入的外来人口、外来事物为北京文化增加着新的元素。以建筑文化为例,上世纪50年代,北京新建了北京站、民族文化宫、军事博物馆等十大建筑,成为当时的新地标。这些风格迥异的新建筑多建于二环到三环之间,也就是当时的老城区以外,既满足了北京市民生活需要,也没有破坏故宫周边老北京建筑的核心地位,原有文化未失特色、更加多元。但是,近些年北京一度走入文化同质化的误区,新老建筑的空间秩序被打乱,在高楼大厦林立,居民小区如织,在芭蕾舞、音乐会、咖啡馆等与其他城市雷同的生活消遣中,新一代外来年轻人难以形成对北京文化的认同感和融入感。
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赵世瑜从细微处着眼:过去北京每个城门周围都有重要建筑,比如崇文门是清代收税的地方,明清时从这里到朝阳门、东直门仓库密布,如今海运仓、北新仓还有几间旧房。位于美术馆南面因明代东厂得名的“东厂胡同”,现在只有一个红底白字的四字路牌提醒着曾经的历史。查阅文献,里面明确记载了以前的院子、门脸儿什么样,照壁上有什么样的雕刻等……我们可以借鉴广州的做法,丰富标示牌,通过文字介绍、图片展示甚至模型复原的方式,详细介绍其因何得名、经何变迁、住过哪些历史人物等历史故事,通过对历史建筑、老街区的“微改造”,让市民和游客感受到历史文化延续的脉络。
做好这样的工作,离不开扎实的整理挖掘,赵世瑜多次强调系统性摸底工作的重要性和紧迫性,“每一个地名背后都会有几个民间故事,很多故事再不收集就找不着了。”
一直以来,北京民协在抢救保护优秀传统文化遗产,挖掘整理北京文化内涵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为传统文化的传承提供了珍贵资料。赵世瑜表示,这样的工作,还要继续坚持下去,今后,北京民协将根据市委、市文联的工作安排,在京津冀协同发展的大战略之下,与河北、天津民协密切沟通合作,为“一城三带”建设做一些扎实的基础工作,努力拿出体现北京特色的优秀成果。
学问是双脚走出来的
30多年来,赵世瑜发表了10多部专著、译著,百余篇学术论文,为明清以来的民间文化史与民俗学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其中的许多成果,都是通过大量田野调查得来的收获。赵世瑜说:“中国历史,更多的是一部帝王将相史,普通老百姓怎样生活,社会底层如何发展,需要民俗学、社会学来研究。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民俗学,可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认识中国。学问是双脚走出来的,是用嘴巴和眼睛发现的。”为了获取一手资料,在日常教学工作之余,他花了大量时间走遍全国各地。为了解京杭大运河沿线民俗,他沿途步行踩点,考察运河沿线闸堰和附近村民,用双脚走完浙东运河支线;为研究广东、福建民俗,除在当地探访踏勘之外,他还赴东南亚走访当地华人移民,收集他们身上未因迁徙断续的文化。
今年赴山东南部京杭大运河的一次考察中,赵世瑜偶然在文物普查表上看到当地有块明代中期的石碑,他立刻赶了过去,找到石碑,向编撰村志的村民详细了解情况,翻拍下一份誊写在格子纸上字迹歪歪扭扭的村志。对民俗学家来说,这样的一手资料非常珍贵!赵世瑜说,“从百姓不起眼的生活细节中探寻过去,通过田野调查的方式,重新认识中国,过程虽然很辛苦,但只有这些系统而扎实的基础工作,才能掌握当时当地的实际情况,做出有价值的学问。”
明清史和民俗史研究之外,赵世瑜还有大量宗教史、文化史、社会史等领域的论著。身边有朋友曾感叹,比起常人,他那样瘦削的身体如何能爆发出如此大的能量?
面对这样的问题,他开起小玩笑,“不管做哪行,我对自己的要求都是尽量做到最好。当年假使我去当清洁工,我相信自己也能干成劳模。”对学问和生活,赵世瑜都保持着一份赤诚的热爱,“我看的书很杂,爱好也很广泛,我还喜欢做饭,在饭馆吃到一份好吃的菜,回家后自己琢磨着做出来,这也很有成就感。”
这番话让记者想到信奉“趣味主义”的梁启超先生,他一年到头做学问不肯歇息,只嫌一天没有48小时,“问我忙什么?忙的是我的趣味。我觉得天下万事万物都有趣味。”对于治学者赵世瑜而言,不管是历史学、民俗学、人类学还是社会学,所有学问皆源于兴趣、归为爱好,凡所涉足均融合贯通,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