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摄影家,摄影记录的是生活的瞬间,历史的瞬间,好的摄影作品,能够产生永恒的魅力和影响。
时间过得好快,屈指算来爸爸离开我们已经36年了,他走时我才30出头,现在也已进入暮年了。从小到大看着他勤勤恳恳地工作,认认真真地做事做人,耳濡目染,不经意间影响着我们的人生。
我和弟弟做事没有长性,还怕吃苦。为此爸爸给我们讲了他的一次拍摄经历。那时北京展览馆刚刚建好,为了拍好夜景,需要早晚在同一地点各曝一次光才行。爸爸早上支好叁脚架,白天曝光一次,然后要在那守护叁脚架保持不动,等到晚上再曝光一次方可。叁九天的北京很冷,为了保护相机,他就一直站在凛冽的寒风中,从早等到晚,第一次曝光不理想,后来又重复来了一次,直到拍出满意的照片为止。爸爸说,要想成就事业,就不要怕吃苦,要一丝不苟。
因为有了这样的追求,爸爸拍摄了一些在国内外很有影响的作品,他的《过马路》《天坛》等,曾先后6次在国际摄影艺术展览中入选。《过马路》是一个警察叔叔领着一群幼儿园的孩子们在过马路,照片体现出在新成立不久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和人民的关系较之旧中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照片有强烈的时代感,无论何时看到这张作品都会联想到这是20世纪50年代的中国,那个人帮人,人助人,充满温馨且秩序井然的50年代的北京。
成绩不是轻易得来的。《过马路》的场景是爸爸无意间在长安街上发现的,交通警察护送幼儿园老师、儿童横穿长安街到中山公园。这个平平常常、司空见惯的场景却在爸爸的心里激起了创作的浪花。
能够从平凡处见真情的,一定要有真知灼见。爸爸毕业于北平国立艺专油画系,该校是中央美术学院的前身,曾得到过不少名师大家的教诲,所以厚积薄发,运用在摄影艺术中。爸爸一连几天在长安街上等待,等来了幼儿园的孩子和老师,等来了人民警察。可是,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是不能摆拍的,还有天气和光线&丑别濒濒颈辫;&丑别濒濒颈辫;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爸爸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终于拍到了满意的照片。但照片最后署名却是&濒诲辩耻辞;一波&别苍蝉辫;柯复(爸爸的笔名)&谤诲辩耻辞;,他把&濒诲辩耻辞;一波&谤诲辩耻辞;写在了前面,是因为最后拍摄时王一波叔叔也在拍摄现场。我知道的还有一次是拍天安门。这是后来听他徒弟王振民叔叔讲给我们的。为完成这个拍摄,爸爸曾多次登上天安门城楼考察,最后发现了一个独特的好角度。在确定完拍摄角度、光圈、曝光时间后,爸爸却让徒弟上去拍。爸爸认为国家给予自己的荣誉已经很多了,应该让年轻人有更多的机会。后来这幅照片也获了大奖。讲这件事时,王振民叔叔竖起大拇指说:&濒诲辩耻辞;老袁真是一个品德高尚的老党员,淡泊名利,先人后己,难得的好人!&谤诲辩耻辞;
1982年,爸爸应邀去日本参加&濒诲辩耻辞;第七届亚洲、大洋洲摄影竞赛&谤诲辩耻辞;的活动,担任中国区评委。这是他第一次出国,全家都很兴奋,不知国外是什么样的,也盼望着他能给我们带点什么外国的稀罕物回来。两周后爸爸回来了,给我们讲了好多竞赛的见闻;为了省钱,他几乎顿顿吃寿司,因为这个最便宜!两周下来省下了不少津贴,可他给家人什么礼物也没买,把评委会给的专家费和省下的经贴全部上交给组织。唯一礼物是一个小木马,这是一个日本摄影家听说他即将有外孙送给他的。对爸爸的做法我们有些失望,哪怕给我们买包日本糖呢?但爸爸说:&濒诲辩耻辞;国家还很穷,组织让我出国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谤诲辩耻辞;
摄影家记录的是瞬间,它的影响是永恒。爸爸高贵的品德,只是生活中的一瞬,而对我们的影响,却是一生一世,直至永恒。
岁岁秋风,年年雁过,但爸爸那谦和慈祥的音容笑貌一直铭刻在我们心中。
作者:袁源、袁方
袁克夫(1921年&尘诲补蝉丑;1984年),男,中共党员。曾任中国摄影家协会常务理事,北京摄影家协会主席。《人民日报》、《北平解放报》、新华社北京分社记者,《北京日报》创刊后,担任文化生活部、地方生活部副主任并负责摄影组工作。摄影作品《过马路》《天坛》分别入选1958年民主德国国际摄影展和1961年莫斯科国际摄影展,多幅作品被编入《中国摄影作品选》《中国摄影艺术》《中国风光》等大型画册。